五、“天下第一茶”居然无人问津 (第21/23页)

李钦冷笑一声:“古平原,你想和命争,那是打错了算盘,那我就等着看你卖个好价。”他话锋一转,又向着各位茶商,“不过茶砖不是青砖,雨前已过几个月了,秋茶也已采了,茶叶讲究个鲜吃,等到明年开春春茶上市,你们这些徽州陈茶的价格更要一落千丈,到时候再来想如今这价钱悔之晚矣。”

“李家少东,你请回吧,徽商通同一心,这里不会有人卖茶给你。”胡老太爷说着,返身面对园中几十位徽商道,“你们说是不是?”

原本该是同仇敌忾的一声“是”!却换了满园子的寂静无声,胡老太爷左右扫视了一眼园中各人,颇有些人低下头不敢看他,胡老太爷的脸色慢慢变了,双眼微微一闭,身子一晃有些站立不稳,古平原赶紧过去一把扶住他。

李钦静静看着,面上浮现出得意之色,揶揄地说:“看来一心也可以二用。与其放着茶叶霉掉,不如换几个本钱。各位,我就住在徽州府城的天兴客栈,哪个聪明人想通了,就到客栈来找我,东边三个院我都包下了,好找得很。”

临走时,他又撂下一句:“立地签约拿银子,咱们李家办事儿最痛快!”

古平原没顾得上理他,他紧张地看顾着胡老太爷,从胡家老仆口中他这才知道,老爷子素有心疾,配了苏合香药酒,抿了两口,唇上这才带了血色。古平原的一颗心这才算是稍稍放下。

“老太爷,进去歇歇吧。”古平原轻声道。

“你给老子省省吧。”旁边忽有一人凶狠地一扯他,古平原猝不及防差点摔倒在地,扭头看时却是侯二爷。

侯二爷指着古平原的鼻子:“姓古的,你少在这装好人,连我舅舅在内,这园子里的人都被你害惨了。我要是你,趁早回去把那兰雪茶一把火烧了,留着这东西除了害人还有什么用。”

“你给我住口!”胡老太爷刚清醒一点,就听到侯二在那儿大放厥词,气得险些又昏厥过去,咬着牙从躺椅上直起身来。

“老太爷您别生气,您可万万不能生气。”古平原紧着劝,又回身对侯二爷说,“方才你没听老太爷说,徽商通同一体,此时外敌环窥,不能再窝里反了。”

“你当然这么说,你巴不得整个徽商给你背黑锅,各位老板掌柜,咱们能上他这个当吗?”

侯二爷振臂一呼,真有不少人响应,七嘴八舌,骂不绝口,还有些性子急的上来就要揪打古平原。侯二爷要的就是这样,他满脸放光,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汪存义:“汪老板,你方才不是要打吗,依我看,最该打的就是这个古平原,祸事都从他身上来。”

汪存义和宁老板对视了一眼,却都没有动作。汪存义这时候反倒沉稳了,看着古平原来了句:“这姓古的小子挺有胆色啊,陈七台也敢惹,京商也敢骂,不像是个讨好太监的逢迎小人。”

宁老板也点头道:“方才那模样确实有股疯劲儿,不过疯得好,疯得妙。”

“各位听我一言,听我老头子一言……”胡老太爷颤巍巍站起身,举起大烟袋锅子晃了两下。他是徽商耆老,别看只是有气无力地两句话,确实有分量,在场众人都住了口,目视着胡老太爷。

“你们都过来,都围过来,我有两句话要说。”

等众人都围拢过来,胡老太爷环视一圈,慢慢点了点头,指着其中一人:“方观白,你是家中长子,不会不知道上一代的事儿吧?”

“老太爷,您是说?”那叫方观白的人疑惑地问。

“你祖父烧借据那事儿。”

“别说我,徽商中哪有不知道的。”方观白恭敬地答道。

“唉,知道不见得能记住。你祖父经商一生,人欠欠人,到头来欠人的都还了,别人欠他的却从不讨债,到他年老归乡时,召集那些欠债人,把借据一火焚光,然后才让几个儿子出门去做生意,说是给他们留了一大笔财富。你祖父是个精明人哪,从那以后,他的几个儿子,其中也包括你父亲方子彰,无论走到哪儿,都有人热心照应,都有人主动来和他们做生意,不出几年间,个个聚起一大笔家财,不逊于你祖父全盛时期。”

“还有你。”胡老太爷又指向另一人,“你家从曾祖那辈儿起家,做茶叶生意,创了‘益美茶庄’这个招牌。创牌子哪有那么容易,举步维艰哪,后来你曾祖想出一个主意,‘益美’号的茶每卖出去一斤,则将收益的十分之一分给各地茶店的柜台伙计。这样一来,凡是到茶店卖茶的客人,都能听到满耳赞扬‘益美’的话,时间一长,‘益美’不仅行销江浙,连滇南、漠北这样偏远的地方都有人夸耀‘益美’号的茶。你曾祖就此成为茶商中的富户。”

胡老太爷一口气说到这儿,有些喘不上来,古平原给他抚着背,好不容易平了气,人群依旧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