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疯不可怕,可怕的是疯了却还能赢 (第7/14页)

有钱买盐并不难,川滇的盐税比两淮少得多,盐价也便宜,刘黑塔大批买盐的消息一传开,当地经营黄、黑卤井的盐主人纷纷登门拜访,将盐价压到最低,但是全都声明,外省客商到本地买盐,既然是大主顾,价钱好商量,可有一条,管卖不管运!这个“运”,就是特指运到川滇引岸专销地之外的省份。刘黑塔是浑人认死理,要求一定要连销带运,结果这笔生意就没人敢接了,从门庭若市一下子变成门可罗雀,刘黑塔原以为花钱买货容易得很,没想到是这么个结果,只得自己去与当地马帮商量运盐入两江的事情。

谁料人家一听是运私盐,还是这么大的货量,一个个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谁也不接。弄到后来刘黑塔一进马帮聚集说事的茶馆,那些马帮头儿都纷纷躲着他,仿佛来的不是主顾而是瘟神。

当然也有好事儿,虽然不接买卖,但是也打听打听是给谁家运货。这事儿是瞒不住的,毕竟运货也要有个地方,刘黑塔一开始口紧,后来不经意间透出一点风声,是为徽商古平原运盐。

这个风声一出,当晚就有人来找刘黑塔,开口就问他,所谓的徽商古平原是不是就是当初走过黑水沼,又夺了天下第一茶的那位商人。刘黑塔也不知是吉是凶,反正话说到这个份儿,再吞吞吐吐就更没人敢跟你做生意了,索性痛快地一点头,来人上下打量了刘黑塔几眼,结果却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刘黑塔这个急啊,找不到马帮运盐,就算把钱花个干净买下上万石的盐也没用。他甚至想干脆拿出一部分银子,自己买马运盐,可是马好买,这马夫又雇不到,光凭自己和带来的几个伙计要带着一整支马队从川滇回两江,刘黑塔自知没这个本事。

没办法,他只好再去向马帮商量,把脚钱给到极高,还是没人敢应承。眼看事情绝了望,刘黑塔垂头丧气,已经打算收拾行装回去了。突然客栈门前来了一支马队,马是毛皮溜光水滑的上等滇马,走山路最有长劲儿,马夫都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领头的正是那晚来打听古平原的人。这还不算,马背上已经驮好了一袋袋的井盐,一报数,比刘黑塔与那些盐主人谈好的货量还多了二成,而且马帮的脚钱也出乎意料地便宜,扣除来回路上的吃喝,几乎等于是白白为古家送了一趟盐。

事情实在太好了,好得刘黑塔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那领头的马夫头子自报家门,说这支马队是云南的“王四马帮”旗下,他前几日回去问了马帮的主人‘王四’。王四说听过古平原的大名,是个可以往来的商人,于是接了这笔生意,多出的盐就算是交个朋友,今后来日方长。

刘黑塔听了这一番话,并不敢信实。这浑人跟着古平原几年,也多长了个心眼,到马帮茶馆去打听了一番,想不到人家一听说“王四马帮”都直伸大拇指。

云南这几年盗匪横行,道路断绝。老百姓要卖自己出产的东西,没人敢来买,要买急需的商品,没人敢来卖,各村各镇民生凋敝,百姓苦不堪言。有个叫“滇南王四”的人组织了一伙天不怕地不怕的年轻人,成立了“王四马帮”,专门在各地做互通有无的生意,一下子赚了大钱。这个滇南王四仗着自己眼光准,胆子大,做成了不少大买卖。可是他也有失手的时候,有一次他知道泸西某镇急需一大批药材,于是定好价钱后飞马前往省城购药,到了省城他可就傻眼了,这批药材刚刚被人买走一大半,“物以稀为贵”,剩余药材的价格立马翻了几番。见此情形,马帮里有人劝王四放弃这笔生意,或者买下药材后回去也如法炮制加价出售。王四经过深思熟虑后不但没有听劝,反而按照目前的行市高价进药,又用当初谈好的价钱低价卖出,只这一笔他就损失了此前十余趟买卖的利润。

不少人都觉得王四这么做是跟自己过不去,把这件事当成一件傻事往外传,没料到这件傻事传得越广,“滇南王四”的名声就越响亮,马帮的生意就越好做。到如今,老百姓宁可赊账也愿意把货物卖给他,说要是连滇南王四都信不过,那就没有能信得过的马帮了。

“我一听是这个情形,那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与那马夫头儿约了在码头交货的日子,怕古大哥着急,就急忙赶回来了。”说着刘黑塔也一挑大拇指,“嘿,人家大名鼎鼎不是白来的。到了约好的日子,马帮如期赶到,一分银子也没多要,而且说了,今后再买盐,只要去找他们,还是这个价儿,还是这个脚钱,只要派人说一声,货运到两江再付钱。”

刘黑塔的话把这些掌柜听得咋舌不已,费掌柜缓缓点头道:“这位王四也是商界的信人,大概是识英雄重英雄,听过古东家的名声,才有此一番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