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疯不可怕,可怕的是疯了却还能赢 (第13/14页)

就在这当口,苏州的费掌柜想了一个“劫富济贫”的办法,比别的地方的店铺赚取了更多的银子。他的办法是仿照古平原在徽州将兰雪茶分等分级的办法,将进货的粗盐拿出一部分,重新沥水加工,将人工费算上之后,加一倍的价儿,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富贵盐”,用红纸包装,上写“富贵盐年”四个字,而普通粗盐则用黄纸,并无字迹。费掌柜这么做自有他的想法,但是没有将富贵盐摆上柜台之前,他心里也没底。可是没想到,这种比粗盐贵上一倍的精盐出乎意料地大受好评,苏州别说真正的富贵人家,就是小康之家也愿意多花钱来买这“富贵盐”。

“这么做,道理何在呢?”古平原亲手端来一杯茶,诚心向费掌柜讨教。

“我是苏州本地人,亲眼见那些大富大贵的人家,因为长毛战乱,被迫流离失所。一乱十年,带出去的那些银子吃光嚼尽,很多人都只能靠卖苦力,甚至让妻女卖笑为生。不得不与他们一向看不起的穷泥腿子为伍。用他们的话来说,是斯文扫地,辱没了祖宗。”

古平原点点头:“不错,当初被李万堂逼疯的潘姓盐商就是如此。”

费掌柜接着道:“可现在不同了。银子虽然花完了,可那不过是浮财而已,祖传的田地大宅可都还在。这长毛一去,这些人搬回大宅收租过日子,照样还是老爷太太,照样对下人颐指气使。可有一样,这心头有个坎儿说什么都过不去,那就是当初与泥腿子一道吃烂面扛长活的日子忘不了。面子是丢了,怎么能找回来呢?”

费掌柜说到这儿,古平原已经频频点头,含笑道:“我明白了。费掌柜此举,是让这些财主们能觉着自己高人一等。”

“是,所谓‘人争一口气’嘛。卖‘富贵盐’我另设了一柜,让那些士绅财主不必与穷汉去排队争抢,这就让他们觉得脸上有了光彩,心甘情愿多掏钱。这其实是两江商界一个绝大的商机,只是看到的人还不多。”

古平原听完很是佩服,连声称赞:“老兄真不愧是涂英老掌柜的高徒,眼光确实独到。我看了账册,你把卖‘富贵盐’得来的利润,都补贴到了粗盐上,将三百文一斤的价儿又降了二成。”

“对,我向伙计们说了,古东家信任咱们,给了‘倒三七’的分红,咱们可不能一头钻到钱眼里去。如今古东家想要的不是赚钱生利,而是与李家决一雌雄。咱们的盐价越便宜,就会让李家越来越无路可走,所以我就把多卖出来的利润都补给了穷人,让他们能多多买盐。”

古平原砰地一击桌子,大声赞道:“我正愁找不到一个有德有能的人为我抓总来管这些盐铺子,费掌柜如此晓商才、识大体,我还找什么呢,今后要靠老兄多多费心了。”

费掌柜略一犹豫,便点头道:“既然东家信任我,那我决心将这个法子推行到咱们所有的盐铺去。等赚到钱了,一是继续降价,二是在李钦的地盘马上盘店开铺,三个月内,咱们把李家的客源统统抢光。”

李家的盐铺本来是江宁买卖街上最兴旺的铺子,可是自从古家一口气将他左邻右舍的布店当铺,连同对门的酒肆一同盘了下来,都开起了盐铺,李家已经整整十天没开张了,冷落得伙计们连门前的地都懒得去扫。

“换了是我也不会到李家来买盐。凭什么呀,一模一样的盐,隔壁和对门卖三百文一斤,谁会到你这儿来买贵上一倍多的盐呢?”王天贵喝下一杯酒,看着空酒杯道,“这江右商帮的华联辉可真是有意思,本来是盐商,却去开了成义烧坊,酿出来的茅台真是极品。”

后院小楼前后开窗的轩厅中,两个衣衫轻薄的女子执壶劝酒,其中一个半坐在李钦的怀中,不时扭动身体,希望这阔少爷能多留自己几晚。

李钦此刻却既无心品酒,也没心思欣赏这两个长三公寓里的红姑娘,他的脑袋都要炸开了,瞪着血红的眼珠问王天贵。

“当初你不是说,像古平原这般高买低卖,不出一个月就要倾家荡产。可是你出门去看看,人家卖得红火着呢,反倒是我李家要被挤兑得关门歇业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这还用问,要么是古平原捡了一个聚宝盆,要么是背后有人源源不断地拿银票在支持他,否则光凭他古家,哼,哪有这么大能耐。”王天贵其实心里比李钦还要吃惊。古家盐铺的牌子刚一挂出来,他就已经惊觉不对,他在古平原手上吃过大亏,太清楚这个人的本事了,他敢这么做,肯定是成竹在胸。不过无论是李家还是古家,谁输谁赢,王天贵都不在乎,最好是两败俱伤,他好从中得利。他怕李钦打退堂鼓,一个劲儿地怂恿他与古平原硬拼,可是没想到古平原居然能坚持这么长时间的低价,这哪是卖盐,分明就是手脚不停地把大锭大锭的银子往水里丢。古平原靠着兰雪茶发家不过几年而已,他哪来的这么多钱?王天贵也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