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 词评(第22/22页)

自陈简斋误以“法驾导引” 为词调名,范成大、刘克庄均沿袭之。范成大作《步虚词》六阕,见刘昌诗《芦浦笔记》,朱祖谋辑入《石湖词补遗》,其词格与洪迈所录同,亦仍是《望江南》。刘克庄作《法驾导引》一阕,则为双调,上下片均以三言二句始。上片云:“樵柯烂,丹灶熟。” 下片云:“鞭鸾上,骑麟下。” 不用叠句,又为双调,非驴非马矣。

陈耀文《花草粹编》采录“阑干曲” 一阕,列于《望江南》诸词中,而全书不收《法驾导引》,是也。至万红友作《词律》则有《法驾导引》一调,录陈简斋所作一阕,而注云:“此调似《忆江南》,而首多一叠句耳。” 可知万氏未见《夷坚志》,不知此词正是《忆江南》也。

朱祖谋《石湖词校记》云:“按是调首句宜叠,疑《芦浦笔记》误脱。” 盖朱氏以陈简斋所作三阕为定格,亦未考之《夷坚志》,不知其即为《望江南》,反而疑刘昌诗钞录范石湖词时误脱其叠句,其意以为范石湖原作必用叠句也。然范石湖所作多至六阕,刘氏钞录,岂能尽皆遗漏耶?

《历代诗馀》以陈简斋所拟第一阕为陈作,其第二、第三为赤城仙子作。又收《复斋漫录》所载一阕,题上清蔡真人作,亦重叠其首句为“阑干曲,阑干曲。” 皆未知何所依据。至于“铿铁板” 一阙,则未收录,可知亦未见《夷坚志》。

总之,陈简斋所作三阕、《夷坚志》所载二阕,皆《望江南》词也,范成大所作六阕,亦《望江南》也。首句不叠者为正格,叠者为变格。“法驾导引” 非词调名,简斋贻误后人,而后人又不能据《夷坚志》以正之,遂使宋词中有此不伦不类之词牌矣。

(以下未出版)

(八)唐五代词总论

风,讽也。十五国风,皆有所讽谕。或以赋体为讽,或以比兴为讽。赋发乎情,故其辞润;比兴出乎理,故其辞枯。唐诗人纯用赋体,白居易标举讽谕,有根情苗言之论,其所作亦皆赋也。自宋儒言理不言情,遂尊比兴而薄赋。自宋诗人下笔,便思有所刺讥,一肚皮君子文人,沅兰湘芷,使读者一望而知其有所为而作,于是按诗骚词类以求之,真是猜谜射覆耳。此等诗岂复有涵泳之乐乎?于词亦然。唐五代北宋初词人,多用赋体。自鲖阳居士以《考槃》之义释东坡《卜算子》,而比兴之说大行于词流。虽有高手如碧山、玉田,名作如“龙涎” 、“白莲” ,组织非不工致,终如雾里看花,当以理致物色,而不可以情趣体会也。自此以后,凡有艳词,皆□词矣。是故理学兴而赋学绝,贯道之说出而抒情之才尽,此唐五代词之所以不可复、不可学也。

[1] 韩偓之字,《唐书》本传云字致光。计有功《唐诗纪事》云字致尧。胡仔《渔隐丛话》谓字致元。毛晋云“未知孰是” 。《四库总目提要》以为当作致尧,光与元皆形近而误。然吴融有《和韩致光侍郎无题三首十四韵》,吴融与韩偓同官,其字实为致光。方虚谷且引此诗证《香奁集》为韩偓所作。皆无可疑,而明清诸家犹不能定,何也?

[2] 此诗吴汝纶本在《韩翰林集》卷二中,题作“夜闺” ,次句作“犹自醺酣未卸头。”

[3] 冬郎,韩偓小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