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第15/36页)

孔林挤出一丝干巴巴的微笑,说:“海燕,快放开他。他也不是故意的。”

“他这个蠢货,败兴的东西。”她松开了丈夫的耳朵,“他惹的祸还不够大,还嫌伤害曼娜不深哪。”她转向洪淦问:“人家今天结婚的好日子,你想瞎搅和咋的?”

洪淦也意识到自己捅的娄子:“对不起,孔林。我不是成心要扫你的兴。一个月前我在《中华英才》上看到一篇报道杨庚的文章。我只是想说那狗日的凭啥能发财,太不公平。”

“我明白。”孔林说。他没有看过那本杂志,不清楚杨庚怎么个有钱法儿。

“咱该走了。”牛海燕对丈夫说。

“好吧。”洪淦又转身对新郎说,“别忘了有事儿言语,啥重活儿都成。”

“我记着了。”孔林怀疑这对夫妻是不是酒喝多了。

“回头见。”洪淦挥挥手,抓住了妻子的胳膊。他们一起消失在人群中。

跳舞的人们都热得只穿着绒衣或汗衫了。孔林觉得整个屋子就像船上的一个大统舱,烟雾腾腾,摇摇晃晃。这种感觉让他头晕。

他不会跳舞,于是和那些年岁大的干部和家属在一起聊天,不断地感谢别人的祝贺,回答着他们的问题。夜深了,孩子们都回家去了。他们的口袋里鼓鼓地装满了糖和水果,所有的气球也不见了。会议室里变得不那么嘈杂,桌子上摞着一堆一堆的大小空盘子,还有上衣、帽子和手套。孔林很累了,脑子里不住地想着新娘一个人在家怎么样了。他已经对这婚礼感到厌烦。

吴曼娜原来是一个奔放的情人。她在新婚之夜表现出来的激情让孔林无法招架。他在床上并不像她原来想的那样经验丰富,常常是她还在兴头上,他已经瘫软了下来。晚上熄灯号一吹过,他们立刻就上床。他们会花上半个钟头做爱,又不敢贪欢得太久,因为第二天清晨两人还得出早操。即使碰上下雪天气,他们也得早早起来和同志们一道去扫雪。

吴曼娜对孔林的没用有时感到恼火,但是仍然控制着不发脾气。有个星期六的晚上,她打趣地对孔林说:“我真不知道你和淑玉是咋弄出孩子的,用了三分钟?”她的下巴支在孔林的胸口上,眼睛半开半闭,流露出懒洋洋的陶醉神情。

“我那时候年轻嘛。”他嘟囔着。

“你当年的火力壮?”她扑哧笑起来。

“她不像你。”

“哪方面不像?”

“她没让我觉得自己像个老头儿。”

“行了,你是我的棒小伙。”她又开始亲吻他的嘴,一抬腿骑上了他的肚子。

“宝贝儿,现在还不成,你再多给我点儿时间。”他说。

“没关系,慢慢来。”她一动不动地在他身边躺着,手却没闲着,搓弄着他的大腿根儿。孔林确实花了好一阵子才觉着又行了。那天夜里他们做爱做了整整一个小时,反正明天两人都不用早起。

结婚之前孔林担心十年前发生的那场强奸也许还在困扰着吴曼娜,特别是在性事上会有障碍。他常常提醒自己对她要格外温存些。但是她在床上并没有显露出任何不舒服,每天晚上睡觉之前她都要来一次,有时候两人甚至午饭之后就要上床。这女人咋那么贪呢?他对自己说。

要满足她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但是他已经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每天晚上来完之后,他都会筋疲力竭地想着自己是不是要用点补药—在酒里泡上人参、当归、海马之类的玩意儿。他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认为喝这种补酒只会把他很快就熬干。他真希望曼娜能够让他喘口气,但是她仍然每天热情不减。他问自己:别的新婚夫妻是不是都像我们这样?

吴曼娜在床上到了高潮的时候,时常会吟叫着:“哦—让我死了吧。咱俩就这样死了,一块儿去死。”有时候她会哭泣,甚至咬他的乳头和肩膀。开始的时候,她的这些呻吟和眼泪让他害怕,以为自己伤着了她。但是她说他没有,只是自己觉得太幸福了,幸福得直想和他在床上死过去。

有一次她说了实话:“我也不知道咋整的,心里特别难过。要是咱俩二十年前结婚就好了。”她的话让他琢磨了好几天,还是不明白她是啥意思。难道她是在暗示说,如果他再年轻一些,会更刚强有力吗?

每次性交之后,她的脸上会升起淡淡的红晕,显得更加迷人,但他还是发现她有了变化—疲惫、更衰老了。她的肚子和手臂上松弛的肌肉、塌软的乳房、脖子上出现的细密褶皱都在昭示着青春的逝去。他不禁奇怪她的身体里怎么会生出如此强烈的欲望,活像个情窦初开的年轻姑娘,使他根本没办法满足。他也觉着自己老得精力不济了,几次央求她不要太放纵,但是她好像根本就不在乎他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