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的故事(第11/18页)

但是,那个戴毡帽头的家伙,要会算这笔账的话,也就不是死丁了。

垃圾,北京人读作“拉基(laji)”,上海话读作“拉西(laxi)”,我到过宝岛,那里却读作“勒色(lese)”。那天,我问过这个身上有股垃圾气味的年青人:“丁丁,到底哪个读音正确?你现在是中国的垃圾专家了!”

这个家伙,他要不高兴你,且不会马上改变看法呢!“无论怎么念,它总是垃圾,还用得着咬文嚼字么?其实,你有那功夫,还不如把这两份报纸上的材料,原封不动地写到你的作品里去呢?告诉那些只看小说,不看世界的读者。”说着,就塞给我,同时递过来我的老花眼镜。“你看看,就知道城市垃圾的危机,多么严重了。”

如果他早生五十年,或者一百年,我想他很可能在武昌参加辛亥革命,打倒鞑虏,也可能到非洲大湖地区去做传教士,给黑人部落灌输现代文明。他就是这种认准了,就执迷不悟,就抛头颅洒热血,就咚咚咚把路走到底的人,我不大觉得杨菲尔玛有多少办法使他回心转意。

他把报纸摊开,“请--”我拿他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看下去。

第一张是美国的《华盛顿邮报》,当然译成中文的,上面写道:

“晨曦微露,天空一片深蓝,东方地平线上金光灿烂,这是美国的又一天,对美国垃圾行业来说,意味着又一堆55万重的垃圾出现在地平线上。美国家庭每年倒掉的垃圾,总共有2亿吨。美国人生产的垃圾,按人头算几乎是德国和日本的两倍。其成份:快餐包装物占总数的0.5%,一次性尿布为1%,大头是纸张,约占35%,庭院废弃物占20%,废金属占8%,玻璃和木料,各占7%,其余为5%。美国全年为处理垃圾,要花掉近300亿美元,能回收的钱,极其有限。仅以蒙哥马利县为例,每年处理后垃圾,卖出去可值100万美元,但投入处理的费用为1000万美元。”

第二张是我国的《北京青年报》:

“我国每年产生的生活垃圾已达到1.46亿吨,而且以每年9%的速度。由于资金、技术、管理等各方面的原因,我国城市垃圾无害化的处理率仅为2.3%,剩下的97%的城市生活垃圾只得运往城郊长年露天堆放。到今天,全国历年垃圾的堆存量,已高达60多亿吨,致使200多座城市陷入垃圾的包围之中。填埋是目前我国各大中城市垃圾处理的主要方式。1吨垃圾从收集、运输到填埋,全部处理费用达到95元,相当于一袋面粉的价格。”

看到这里,我问他:“怎么样呢?”

“你把它写进你的小说里去,唤醒世人啊!”

“丁丁,你也曾经是文学爱好者,该知道小说和宣传品的差别。”

“我就想要你把垃圾写进到小说里去。”他见我反应不热烈,便问:“垃圾进不了小说?”

“至少我不曾见过。”

他笑了:“现在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不往小说里塞啊?”

“那和垃圾是两回事。”

他反唇相讥:“得啦,老先生,你的同行们写的那些破玩意,比垃圾还垃圾呢!恕我不客气地说,有些作品,甚至连垃圾也比不上,只不过是臭气冲天的一通狗屁罢了!”

“那是另外一回事!丁丁!”

“我说错了嘛,屁有什么用?垃圾至少还有回收价值。”他说:“1公斤的垃圾,相当于0.2公斤煤所产生的热量,你知道嘛!你收集100公斤废塑料,就能回收90公斤汽油!

“又来了,又来了,求求你,咱们不谈垃圾,行不行,换个话题?”那烂西瓜和馊西红柿的气味,已经让我头疼的了。

这个认死理的家伙瞪着我,“你可是支持过我,要我去写垃圾的通俗小册子的哦!”

天哪,看来,我信口一说的话,竟使他走火入魔,成了一个垃圾虫了。

杨菲尔玛很客气,很礼貌地邀请我,去寻找这个失踪的丁丁。正因为她那难得的笑容,一点哀的美敦的危机情绪,也没有看出来。倘不是我迟钝,便是她太令人莫测高深了。她让我说服丁丁去当这个处级单位的头,“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她向我解释:“那是一环套一环的运作过程,路都给丁丁铺垫好了,他不上套是没有道理的。”

我赞叹她作妻子的努力:“你也不容易,为他!”

“有什么办法,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爱吧!”

我不大喜欢听她这种把感情不当一回事的语言,便扯到别处去:“如今办事之难,可想而知。”

“倒也不见得,看什么人办!”她说得很轻松,因为这世界上没有她打不开的门。不过,她又说:“如果我感到值得,如果他觉得领情,那是另外一回事了。”

这女人,你不佩服也不行,她让我对丁丁说,三年内达不到预定目标,她可以补偿他的全部损失,而且他能按她的要求,用这种正常的手段,赢得一切的话,她也会让他得到需要的一切。虽然,她承认,在商品社会里,用不那么光彩,不那么干净的办法,并不稀奇。但这一次,她要做到毫无挑剔之处,把丁丁最后送到那样关键部门站稳脚跟。因此,除了好名声,好出身外,从正经八百的途径上来这一点很重要。所以,她认为,这个丁丁不跟她配合,躲着她似的找不着,更不可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