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婚(第7/8页)

阿尔玛出了一会儿神,然后她含着眼泪望着安尼塔。

“你知道,我们很爱他,”她说,“那个夏天他就像是我们的孩子,我们真的很爱他。后来我们就走了,就那么把他忘了,遗忘了。我们有了自己的生活,二十四年中都没有再想起过这个孩子。我们是什么人啊!”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安尼塔试图安慰她,可阿尔玛摇摇头说:“他没有忘记我们,他保持了自己那份爱。”

因为阿尔玛不想太戏剧化地延长自己离开的时间,她们一起回到起居室,这时本正骄傲地讲着:

“现在他在巴黎当地铁司机,有两个孩子。你们能想象得到吗,他给一对儿女分别起了我们俩的名字——阿尔玛和本。是不是很棒?”

“真是无奇不有!”薇薇安喊道,乔纳森看着阿尔玛发出了会心的微笑。

在冷场之前,幸好古德龙讲起了一个美国的代孕故事。一对美国夫妇找人代孕,结果生出一对双胞胎,可这对夫妇说他们预订的是一个孩子,也只想要一个孩子,所以就领走了一个孩子。另一个被送进了孤儿院。“这是不是太骇人听闻了?”古德龙问。整个晚上一直一言不发地坐在那儿,时不时握住加博尔手的克里斯蒂安突然说:“加博尔得了艾滋病。”

本把刀叉放到盘子边,停止了咀嚼。安尼塔用手捂住了嘴。薇薇安向外跑去,好像又要呕吐。古德龙把手放在胸口,闭上眼睛,试图调整呼吸。莱奥用颤抖的手点了一根烟。海因茨看看这个,再望望那个,希望现在有人能说点什么,阿尔玛说:“不会吧。”

“会的,”克里斯蒂安说,“他做了检查,是阳性。”

坐在加博尔身旁的乔纳森伸手抱住他的肩膀,这个动作让阿尔玛很感动,因为她知道,乔纳森平时总是尽量避免和其他人有肢体接触。

“加博尔,”他说,“还可能会有好几年的好日子。你现在知道了,那又怎么样呢,我们大家都得死,你也许还能活十五年、二十年,这可比我这个酒精肝的人能活的时间长多了。干杯!”

他一口气干了杯中酒。

克里斯蒂安哭了起来,阿尔玛走到他身边用餐巾纸为他擦眼泪。

“别哭,”她说,“现在不是哭的时候,现在得继续生活。如今对艾滋病的研究力度超过了对其他疾病的研究,可能还会出现转机,加博尔。”

“不会有转机了,”加博尔可怜地说,“跑堂的差事也快做不成了。”

“这还可以想别的办法。”海因茨喊道,他很高兴自己也能加入安慰者的行列,“我在自己公司给你找个别的活干。”

古德龙重新睁开眼睛,做了个深呼吸说:“别生我的气,现在我得走了。一下子听到这么多负面消息,让人受不了。我想一个人待会儿,打打坐。”莱奥本想站起来和她一起走,被她拦住了。

“不用,”她说,“请不要跟我一起走,我现在需要独处。我会打电话的。”

在门口她遇到了薇薇安,后者问道:“我们现在就走吗?”

“我走。”古德龙说。薇薇安从衣帽间拿起大衣说:“我也走,整个晚上我都非常不舒服,对不起!”说完这两个人就消失了。

“蠢女人!”海因茨说。屋门关上后他又转身对莱奥说:“我是指薇薇安,不是指古德龙。”“两人全是蠢女人!”莱奥说,接着他又问克里斯蒂安:

“他有了艾滋病,是不是也会传给你啊?”

“不会,”克里斯蒂安叹着气说,“可以注意。我没有,我也不会有。”

“加博尔,你说两句。”本对他说。加博尔耸了耸他那消瘦的双肩回答道:“我能说什么?你们谈到了衰老和死亡,可有的时候,人还没有老,死亡就提前来了。”

“它不会来的,”莱奥充满信心地说,“有对付它的药,还有健康的饮食。你现在知道了,就可以这么去生活。这不是悲剧。”

“对我来说这就是悲剧!”克里斯蒂安呜咽起来。阿尔玛第一次思索起来,克里斯蒂安看来真的爱加博尔。以前她没认为有这种可能性,她自己都不完全相信自己的话,却说:“别这样,我们大家会一起面对的,这你会看到的,你们会看到的。”她重新坐到自己的位子上。

海因茨开了一瓶红酒。“这酒,”他说,“是最好的酒之一,现在正是该喝它的时候。是在橡木桶中酿造的,本来喝前应该先倒出来醒着,可也不必拘泥细节。特殊情况得饮特殊红酒。”

他先给自己斟了一杯,品尝了一口,闭上眼睛说:“嗯,口感柔和,有劲,特别是往下咽的时候能感觉到。”

他给大家都满上,加博尔本来不想喝。“不能喝太多酒。”他说,但海因茨坚持让他喝:“这不是酒精,对你来说它是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