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9/14页)

“这次我只给你一个警告处罚。”伯尼说。劳拉想,六个月前她真的需要警告的时候,他在哪里。他递给她一张脆脆的纸,微笑道:“你急着要去哪里?”

她想,不是去,而是回。“回家,”她告诉他,“我要回家。”她等他回到警车里,给他打了个信号车灯以表歉意——不管是不是真心的——然后上了小弯道。她规矩地不超速,眼睛直视前方,就像知道有人在看着的时候那样小心谨慎。

“我等下要出去。”劳拉一走进门就说。丹尼尔从灶台前抬起头,他正在剁花菜准备晚餐。炉子上炖着蒜香鸡。

“你才刚到家。”他说。

“我知道。”劳拉掀开锅盖,深吸一口气,“好香。真希望我能留下来吃。”

他无法准确地说出哪里不对。但她说她想留在家里,他相信她。大多数时候,如果她致歉说要出门,那都是她必须要做的事。

“怎么了?”他问。

她转身背向丹尼尔,开始把信件分类:“我告诉过你,是系上的事。”

她没有告诉过他,他很清楚她没有。她解开围巾,从外套里拉出来,挂在椅子上。她穿着黑色套装和冰熊牌的靴子,厨房的地上被她踩得到处都是融化的雪水洼。“翠克西呢?”

“在她房里。”

劳拉打开冰箱,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我们系那个疯狂的诗人想要造反。”她说,“她已经在和终身教授们谈了。我觉得她不知道……”突然一个爆裂声,丹尼尔转身,看到玻璃杯在瓷砖地上摔得粉碎。水流得满地,渗入冰箱的边缘。“该死!”劳拉叫道。她蹲下来捡玻璃碎片。

“我来。”丹尼尔说。他抽了几张厨房纸巾吸水,“你要慢一点。你流血了。”

劳拉看着大拇指指腹的伤口,好像在看别人的手指。丹尼尔用干净的擦盘子毛巾帮她把手包起来。他们跪在瓷砖地上,只隔了几英寸远。她的血渗出了格子毛巾。

丹尼尔想不起上一次他和劳拉靠得如此近是什么时候。他想不起很多事情,比如她熟睡时的呼吸声,或者她惊喜时嘴角若隐若现的笑容。他告诉自己劳拉很忙,尤其这学期刚开始。他没有问她是否只是在忙工作,他不想听到答案。

“必须处理下伤口。”丹尼尔说。他握着她轻盈纤细,精致得像瓷器的手腕。

劳拉挣开他的手。“我没事。”她站了起来,“只是擦伤而已。”她看了他一眼,仿佛也知道,他说必须处理,并非只是指伤口,但他们谁也不想说明白。

“劳拉。”丹尼尔站起来。

可她转过身去。“我真的该去换衣服了。”她说。

丹尼尔目送她走开,听着她上楼的脚步声在头顶响起。你已经换了一个人了,他想。

“你不会吧!”丽芙儿说。

翠克西拉高袖管,看着手臂上的割伤,像一张红色的伤痕累累的网。“那个时候觉得那是个好主意,”她说,“我走着走着,就到了溜冰场……我想那是个征兆。如果我们能谈一谈……”

“翠克西,现在杰森不想谈。他想摆脱禁止令。”丽芙儿叹气,“你就像《致命的吸引力》[1]里的……”

“致命什么?”

“是一部老电影。你难道只看保罗·沃克演的电影?”

翠克西把电话筒夹在肩膀和耳朵间,小心地松开从她爸爸的工作室拿来的笔刀上的螺丝。一片小小的银色梯形刀片掉了下来。“我会做任何能使他回心转意的事。”翠克西闭上眼睛,拿起刀片朝左手臂划了下去。她吸了口气,想象自己开一个口子,释放出巨大的压力。

“你要一直哀怨到我们毕业吗?”丽芙儿问,“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可就要插手了。”

要是爸爸现在敲门怎么办?要是任何人,甚至丽芙儿,发现她现在在做的事会怎么样?或许她感受到的不只是放松,还有羞耻。两者都会让你从里到外都烧起来。

“那么,你需要我帮忙吗?”丽芙儿问。

翠克西把手压在伤口上,不让血流下来。

“喂?”丽芙儿说,“你还在听吗?”

翠克西举起手。手掌上都是鲜红的血。“是的,”她叹气,“我想我需要帮助。”

“正好。”丹尼尔听到翠克西下楼的咚咚脚步声时说。他在餐桌上摆好两个盘子,转身看到她穿着外套,背着包,一顶有条纹的绒线帽下是她瀑布般的头发。

“喔,”她对食物眨眨眼睛,“丽芙儿请我去她家过夜。”

“你可以吃完再去。”

翠克西咬咬下唇:“她妈妈以为我会过去吃饭。”

丹尼尔在丽芙儿七岁时就认识她了。以前下午她和翠克西玩耍的时候,他常坐在客厅,看她们表演自己编的拉拉队动作,跟着收音机对口型,或者翻跟头。他仿佛还能依稀听到她们在玩一种拍手游戏:黑桃一,黑桃二,跳出隆比岛的小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