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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星期,丹尼尔抱着一袋杂货进厨房时,发现有个陌生人弯身在看目录。屁股很漂亮,他想。直到她直起身来,他才发现是丽芙儿。“嗨,史东先生,”她说,“翠克西在浴室。”

她没有注意到他脸红了,也没注意到他在自己女儿回来之前就离开了厨房。他抱着杂货袋坐在沙发上,推测其他父亲遇到翠克西是否也会犯同样的错误。袋子里的冰淇淋因为靠着他的胸膛化了。

“好吧。”他对翠克西说,“我把剩菜放进冰箱。”他站起来,找他的车钥匙。

“喔,没关系。我可以走路过去。”

“天很黑了。”丹尼尔说。

翠克西迎着他的目光,用挑战的语气说:“我想我可以走到离我们三个路口远的房子。爸,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丹尼尔不知道该说什么。对他而言,她还是个小孩子。“或许在你去丽芙儿家之前,可以先去投票、参军、帮我们租车……喔,等等,对了,你还不能做那些事。”

翠克西翻了翻白眼,脱下帽子和手套,坐下了。

“我以为你要去丽芙儿家吃饭。”

“我是要去,”她说,“可我不想让你一个人吃饭。”

丹尼尔坐在她对面,脑中突然闪过翠克西小时候上芭蕾舞课的画面。他们在上课前,努力要把她的一头秀发塞进网髻里。他一直都是唯一在场的父亲,其他男人的太太会上前教他如何夹发夹,还有如何用发胶把刘海弄得漂亮。

翠克西在她的第一次也是仅有的一次芭蕾舞表演中,饰演带头的麋鹿,拉着由糖果仙女驾着的雪橇。她穿着白色的紧身舞衣,戴着有鹿角的发饰,鼻子被漆成了红色。翠克西站在舞台上的三分二十二秒,丹尼尔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紧盯着她。

现在他的目光也不想离开她,但青春期,就意味着部分表演得在后台演出。

“你们今天晚上要做什么?”丹尼尔问。

“不知道。我们洗完盘子后会看部租来的电影。你会做什么?”

“喔,就跟我平常独自在家的时候一样。裸着身子跳舞,打‘算命热线’,治疗癌症,商谈世界和平。”

翠克西微笑:“你可以再打扫下我的房间吗?”

“不知道我有没有时间,得看朝鲜肯不肯合作。”他把食物在盘子绕来绕去,吃了几口,把剩下的倒进垃圾桶,“好了,你正式自由了。”

翠克西跳起来,抓着背包,朝前门走去:“谢啦,爸爸。”

“不客气。”丹尼尔说。最后一个字很大声,好像想抓住她在他身旁的最后一秒钟。

这不算说谎。就算是的话,也不会比翠克西小时候,爸爸说他们会养狗,但直到现在还没养,来得更夸张。她只不过说了他想听和需要听的话。每个人都说最好的亲子关系是坦诚的沟通,可翠克西知道那是个笑话。她认为最好的是,爸妈和孩子都用他们的方式不让另一方感到失望。

她没说谎,不算真的说谎。她是去丽芙儿家,也的确打算在那里过夜。

可是丽芙儿的妈妈这个周末去卫斯理公会大学,看望在那里念书的丽芙儿的哥哥,而且翠克西不是当晚唯一受邀的客人。一大堆人会去,包括某些冰球队员。

比如杰森。

翠克西躲在阿格贝西太太家的篱笆后面,打开背包,拿出低腰牛仔裤。这是她一个月前买的,低得她没法再穿内裤。必须藏起来不让爸爸发现,因为她知道,他要是看到她穿着它,会发心脏病的。她脱下运动长裤和内裤——天哪,冷得要命——套上牛仔裤。她又翻出从妈妈衣柜偷来的东西,现在她的身材和妈妈差不多了。翠克西想“借”黑色细高跟的马靴,可是找不到。她只好勉强接受另一件,透明黑色上衣配链子腰带,内搭一件天鹅绒小背心。那是妈妈有一年穿去参加教职员圣诞大餐的。袖子不是很透明,看不到她手臂割伤的地方包着的绷带,但可以看到这黑色薄纱般的上衣里只穿着黑色丝质胸罩。

她将外套的拉链拉好,戴上帽子,走进去了。翠克西真的没把握她能够做到丽芙儿建议她做的事。丽芙儿说,要让他嫉妒,让他来找你。

或许如果她喝得够醉,或者磕了药的话,就可以做到。

不妨这么想:那时候,就几乎不是自己了。

但或许这会比预期的简单。去做某个人,去做任何人,即使只是一个晚上,都会胜过做翠克西·史东。

心越高,跌下来的时候摔得越重。希斯躺在榻榻米上,它闻起来有卷烟和劳拉的气味,他很喜欢。他还能感觉到她的话像霰弹枪的后坐力一样猛。结束了。

劳拉到浴室去,想恢复平静。希斯知道,在责任和欲望之间有一道看似发丝般细微的裂缝,你可能以为你走在它的一边,后来发现其实自己牢牢地守在另一边,根本没有跨过来。他愚蠢地相信,他们不是那样的。他相信即使有年龄差距,他也可以是劳拉的未来。但他没料到,她要的可能是她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