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你就不会迷路(第27/35页)

“您想喝点什么吗?来点波尔图甜酒?”

他把杯子递给达拉加纳,重新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在他身边的那只扶手椅里坐下,铺着苏格兰织物的扶手椅。

“您在写一本关于圣勒的书?好主意……”

“哦……一本小册子……是关于法兰西岛不同地方的一个系列……”

他在找寻一些能够得到伍斯特拉医生信任的细节。

“例如,我会用一章的篇幅,来谈谈孔代家族最后一个王子神秘的死亡。”

“我觉得您对我们的小城市非常了解。”

伍斯特拉医生用他那双蓝眼睛直愣愣地望着他,冲他微笑,就像十五年前,医生到对面房子里,他的卧室问诊时一样。那次是感冒吗?还是别的什么说法特别复杂的儿童病?

“我还需要一些非历史的细节,”达拉加纳说,“例如关于这城市居民的什么逸闻趣事……”

对于自己竟然能够把话说完,而且是这么长的一句话,达拉加纳自己都感到吃惊。

伍斯特拉医生似乎陷入了沉思,他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壁炉里一块慢慢消耗着的木柴。

“我们圣勒有一些艺术家。”他一面说一面轻轻摇着头,似乎在重新激活自己的记忆。

“钢琴演奏家旺达·朗多夫斯卡……还有诗人奥利维尔·拉隆德……”

“您允许我记下他们的名字吗?”达拉加纳说。

他从外套的一个口袋里掏出一支圆珠笔,还有他自从写书以来就总是随身带的一本黑色的单面仿皮漆布小本。他会在上面记上只言片语,或是小说可能用的标题。他非常认真的,用大写字母记下了:WANDA LANDOWSKA。OLIVIER LARRONDE。他希望给伍斯特拉医生留下他总是那么勤勉的印象。

“非常感谢您提供的信息。”

“我肯定还能想起另外一些名字……”

“您真好,”达拉加纳说:“您是不是能想起,或者是十分偶然的,在圣勒拉弗莱发生过什么新闻?”

“新闻?”

看上去,伍斯特拉医生对这个词颇感惊讶。

“当然不是指犯罪……比如说是存有疑点的什么,碰巧发生在这里……有人告诉我这里有所房子,就在您家对面,曾经住过一些很奇怪的人……”

好,他进入了正题,比他预想的更快。

伍斯特拉医生再一次用蓝眼睛定定地看着他,达拉加纳感觉到正被他目光中的一丝怀疑穿透。

“对面的那座房子?”

“对面偏右一点,有拱廊的那座……”

“您说的是马拉德莱里?”

达拉加纳已经忘了名字,这个名字让他的心脏收缩了一下。有一瞬,他觉得自己正打拱廊下走过。

“是的,是那儿……马拉德莱里。”发出这五个音节突然让他感到一阵不安,或者说是恐惧,仿佛马拉德莱里与他的一个噩梦相关。

“谁和您谈起马拉德莱里的?”

这问题来得猝不及防。他本该和伍斯特拉医生说真话的。现在已经太迟了。他刚才就应该这样,走在台阶上的时候。“您曾经给我看过病,很久以前,我小的时候。”可是不行,他会觉得自己是个骗子,是偷了别人的身份。如今这个孩子对于自己来说已经完全是个陌生人了。

“是艾尔米塔日饭店的老板和我说的……”

他这么说完全出于偶然,就是为了欺骗一下医生。这个饭店还在吗?或者,除了在他的记忆中,它从来没有存在过?

“啊,是的……艾尔米塔日饭店……我想现在应该不叫这个名字了……您早就熟悉圣勒这个地方了?”

达拉加纳觉得一阵眩晕,就是在你即将招认,从此生命的流程即将彻底改变时所感觉到的那种眩晕。此刻,他就站在山坡上,只要听凭自己滑落就行,就像滑滑梯。在马拉德莱里花园的尽头,就有一座滑梯,也许是以前的房主安的,楼梯的栏杆都已经生锈了。

“不,这是我第一次到圣勒拉弗莱来。”

外面,夜幕已经降临,伍斯特拉医生打开了灯,又把壁炉里的火拨旺了一点。

“冬天的天气……您看到刚才的雾了吗……这火生得很及时……”

他坐回扶手椅中,冲达拉加纳弯过身。

“今天您的运气真好,摁响了我的门铃……今天是我的休息日……不过另外一方面,我也减少了在家看病的人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