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情同手足(第15/29页)

“你为什么害怕问我?”里尔登温和地问。

那小伙子带着气愤而惊讶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似乎觉得答案明明已摆在了那里,“我既然是以那样一种身份来到这里,又干了那样的事情,如果还来求你,你就应该一脚把我踢开才是!”

“在这里的两年,你确实是学到了很多。”

“不,我——”他看了看里尔登,明白了过来,便转开视线,木然地说道,“是啊……你说的没错。”

“听着,孩子,要是依我的话,我现在就可以给你一份比清洁工更重要的工作,不过,你是不是把联合理事会给忘了?我没有权利去雇你,你也无权辞职。不错,辞职不干的人一直就没断过,我们也在用假名字雇人,用伪造的文件证明他们已经在此工作了多年。这你是知道的,多谢你对此一直守口如瓶。可是,我要是这么去雇你的话,你觉得华盛顿那些人能觉察不出来么?”

小伙子缓缓地摇了摇头。

“你觉得一旦辞职去当清洁工,他们就不清楚其中的原因吗?”

小伙子点了点头。

“他们能放过你吗?”

他摇了摇头。片刻之后,他带着凄凉和意外的口气说道:“里尔登先生,你说的这些我想都没想过,我把这些给忽略了。我一直想的都是你会不会要我,一直觉得你的决定才是最要紧的。”

“我知道。”

“而且……也的确只有它才是最要紧的。”

“没错,相对而言,的确如此。”

小伙子的嘴突然扭了扭,现出一丝短暂的惨笑,“看来我比其他那些懒虫更难脱身……”

“是啊,你现在只能向联合理事会申请换工作,别的什么都不能做。如果你想试试,我可以支持你的申请——只是我认为他们不会批准,我觉得他们不会让你来替我干活。”

“是啊,他们不会同意的。”

“假如你会变通和撒谎的话,他们或许能准许你调到私人企业里工作——去其他的钢铁公司。”

“不!除了这里我哪儿都不想去!我不想离开这里!”他望着笼罩在炉火上空的那层透明的雨雾,过了半晌,才静静地说道,“看来我还是老老实实地待着,继续当我的分配副主任吧。况且我一走,天晓得他们会派个什么样的混蛋来顶替我的位置!”他转过头来,“他们是在酝酿着一场阴谋,里尔登先生,我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但他们正在准备对你下手。”

“是什么?”

“我不知道。不过,这几个星期以来,他们对这里每个人走后留下的空缺盯得很紧,并且立即派他们一伙人填进来。这帮家伙也很可疑——其中一些是真正的暴徒,我以前在钢厂里从没见过像他们这样的人。我接到命令,让我尽量多安插‘我们的人’进来。他们不告诉我原因,我不知道他们想要干什么。我试着问过,可他们却避而不谈。我想他们已经不再信任我,看来是因为我变得和以前不同了。我只知道他们是在这里酝酿着一场阴谋。”

“谢谢你的提醒。”

“我会争取把它搞清楚,会尽我最大的努力,争取及时把它探听出来。”他匆匆转身,没走几步便停了下来,“里尔登先生,如果你能做主的话,会要我吗?”

“我会非常高兴地立即就收下你。”

“谢谢你,里尔登先生。”他的声音庄重而低沉,说完便走开了。

里尔登的脸上浮现出痛心和同情的微笑,站在那里,望着他的背影,望着这个曾经不相信绝对的实用主义者、这个认为道德无用的人,此时正带着他心灵所获得的慰藉,渐渐地远去。

九月十一日的下午,明尼苏达州发生了铜缆断裂事故,使得塔格特公司的一个乡村小站上的粮食传送带停了下来。

成千上万公顷田地的粮食被收割一空,小麦如潮水般通过高速公路、街道和久无人走的乡间小路,涌向了火车站,几乎要将仓库挤塌。运粮在不分昼夜地进行着,粮食的流入从起初的零零散散,变成股股涓流,随后便如大河一般地奔流倾泻下来——运载它们的是发动机像患肺结核的病人一样喘息的卡车——拉大车的马饿得皮包骨头——还有牛拉的板车——以及经过两年灾害、终获今秋大丰收的人们的全部心血。人们彻夜不眠,用铁丝、毯子和绳索修补了他们的卡车和大车,为了让买粮的人能生存下去,即便是人畜一到目的地就累散了架,他们也要再多拉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