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贪婪者的乌托邦(第30/34页)

“其次,你绝不能再企图来寻找这个山谷。在没有被邀请的情况下,你不能再来这里。如果你违犯了第一个条件,我们还不会有太大的麻烦。如果你违犯了第二条——就会有危险。我们从来就不相信其他人善意的愿望,或者是一个无法确定会实现的承诺,也不能指望你会为了我们而牺牲你的利益。既然你相信你的道路是正确的,也许有那么一天你会觉得应该把我们的敌人领到山谷来。因此,我们不会让你有这样的可能。你会被蒙上眼睛,乘飞机离开山谷,然后飞行很远的距离,使你无法找回原路。”

她低下头,“你这样做是对的。”

“你的飞机已经修好。你想不想用你在穆利根银行的户头开一张支票把它取回?”

“不。”

“既然这样,在你决定付款领取前,我们就先保留着这架飞机。后天,我用我的飞机带你出谷,然后把你放在一个可以找到车站的地方。”

她低着头,“很好。”

离开麦达斯家的时候,天已经暗了下来。通往高尔特家的山路要穿过山谷,路过弗兰西斯科的木屋,于是他们三人一起步行回家。在黑暗之中,她可以望见几处亮灯的窗户,初降的夜雾在窗前徐徐缭绕,仿佛是远处的大海的阴影。他们在沉默中走着,但他们的脚步声汇合成了整齐而稳健的节奏,像是一席只能如此领会、而其他任何形式都无法表达的讲话。

过了一阵,弗兰西斯科开口说道:“这什么都改变不了,只是延长了些时间而已,最后一段路总是最艰难的——但毕竟是最后了。”

“但愿如此,”她说。过了会儿,她轻轻地重复起来,“最后的是最艰难的。”她扭头看着高尔特,“我能提个要求吗?”

“可以。”

“能不能让我明天就走?”

“这随你。”

当弗兰西斯科过了一阵再开口的时候,似乎便是针对她心中那个莫名的迷惑,他的声音像是在回答着一个问题:“达格妮,我们三个都是在爱着”——她的头一下子朝他转了过去——“同一样东西,尽管它的体现形式不同。不要奇怪为什么在我们中间你感觉不到裂痕,只要你继续爱着你的铁轨和火车,你就会是我们中的一员——不论你迷失过多少回,它们都会带你回到我们中间。只有没有了激情的人才永远无法赎回。”

“谢谢你。”她轻声说。

“谢什么?”

“是……是因为你说话的声音。”

“我的声音是什么样的?你倒是说说,达格妮。”

“你听上去……像是很幸福。”

“的确如此——和你一模一样。不用告诉我你有什么感觉,我懂。可是你看,正是衡量你幸福的尺子同时在衡量着你能够承受的苦难。我受不了的就是看见你无动于衷的样子。”

她默默地点了点头,虽然说不出她的感受里有什么能算得上是喜悦,但还是觉得他的话有道理。

一团团雾气浓烟般地飘过月亮的表面,在弥漫的亮光之下,走在他们之间的她还是看不清他们脸上的神情:能够感觉出来的只是他俩身体的笔直的侧影,他们持续不断的脚步声,以及她想要一直这样走下去的愿望。她难以确定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只知道它既不是疑虑,也不是苦楚。

他们走到木屋的时候,弗兰西斯科停了下来,他举起手,像是拥抱他们俩一般地指了指房门,“既然这是我们今后见面前的最后一个晚上了,要不要进来?为我们三个都感到真实的未来喝一杯吧。”

“是吗?”她问。

“对,”高尔特说,“没错。”

她借助弗兰西斯科拧亮的灯光向他们的脸上看去,却说不准他们的表情。他们完全不是幸福或者兴高采烈的样子,绷紧的脸上神色庄重,但她觉得那严肃下面蕴含着激情。心中这样一想,再加上感觉到自己内心中的异常的火热,她便知道此时自己也带着一副同样的神色。

弗兰西斯科正要从柜子里取出三只酒杯,但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便停住手。他在桌子上放了一只玻璃杯,然后在它旁边摆上了两只塞巴斯帝安·德安孔尼亚用过的银质酒杯。

“你打算直接回纽约吗,达格妮?”他拿出了一瓶陈年葡萄酒,带着主人那种平静而松弛的口气问道。

“对。”她的回答也是同样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