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6/12页)

我在努力争取。

大海捞针。

捞总比不捞有希望,我的婶母还在痴心地等待着他。

我可以帮你,两个人捞总比一个人捞省些力气。

那我真该谢谢你了。

你得帮我补日语,我的日语太糟。

这没问题。

如小雨所料,山田的诗被杂色们用各国语言拥译得五花八门。教授的诗作能同时被九个国家的人用九种语言译出,在当今日本文学史上恐怕也是不多见的了。因此,山田的心境空前的好,他就让大家用也好……也好……造句,然后各人将造句依次朗读。

句型并不难,换几个单词一套就行。埃里姆很快一挥而就,写完后得意地直起身子四处张望。他特别看了看坐在右边歪着脑袋冥思苦想的斯持尔,脸上难抑幸灾乐祸之态。老埃自认为今天他造的句子是计对斯特尔的,以此来报那天王储不签名给他下不来台之仇。

朗读造句开始,第一名自然是金昌浩,他读道。

山田先生学问好,品德也好,待人也好。

明显地,金昌浩误解了句子的本意,为了拍马屁,连句型都不顾了。大家都在笑他,陆小雨想起国内杂志刊登的小幽默,用十分造句,某儿童说。把十分成两份每份是五。这个故事与眼前的金昌浩有异曲同工之妙。尽管山田心情好,韩国人还是被请到后面站着了9狄克后来也被请出站着,因为他的造句是。

兔子罗杰也好,老鼠米基也好,山田老师的夫人也好,大家都好。

埃里姆迫不及待地要朗读自己的造句,他要给王储一记响亮的耳光。

问题是斯特尔排在他的前面,在陆小雨朗读完自己的句子之后便轮到斯特尔。山田本来想把斯特尔跳过去,他知道这位糊涂亲王决做不出什么好句子,不让他去后面站,显得他不公正,让他去站,又顾忌门外两个隨时准备出击的保镖。正在两难之中,却见斯持尔不慌不忙站起来,朗朗读道。

无论国王也好,王储也好,他们都是剝削阶级,而剥削阶级的贪婪性情是最令人厌恶的了。

一时冷了场,大家都怀疑造这个句子的究竟是不是亲王本人。孰料,斯特尔又坚定不移地把他的句子十分认真地重复了一遍。这样一来,中国人,俄国人立即为斯特尔的句子叫起好来。

山田也很满意,他说。这个句子不光用词准确,内容也非常有见地。接着他让大家为斯特尔的进步鼓掌。掌声四起,斯特尔很谦虚地向鼓掌的人点头致意,那派头就像对待向他山呼万岁的臣民,恶心极了。

埃里姆几次欲从坐位上跳起来抗议,因为刚才斯特尔念的句子里是从他的本子上抄的。他想站起来揭发,一想那样也说不清,斯特尔会说是他抄他的,何况王储已先声夺人,造成了这么大声势,自己再将原句念一遍则成了地地道道的东施效颦,无奈只好临时改辙,重新措词,忙乱中又忘。动词结尾的语音变化,搞得很不露脸,又窝了一肚子火。

这一切小雨都看在眼里,她举手说出斯特尔的抄袭行径。于是教室内一片轰然,山田瞪大眼睛盯着斯特尔,斯特尔也并没觉得怎么难堪,做出一副极大度的样子,自觉地站到了教室后面。老埃挣足了面子,兴奋异常,跳上椅子转了一个圈儿,踏出儿步踢踏,这行为超出课堂规范,结果也被山田发配到后面去了。

教室后面是一块很大的空间,十七名学生很难完全占据一个教室,这就为被罚站的学生提供了一个很充分的活动场地。吴瑞根作过设想,如果全体学生都被山田弄到后头去罚站,那里也是站不满的。姆基加纳说那里是纳粹集中营,站到那里就像动物园的动物一样,丢失了人格而充满了观赏价值,从肉体到精神都受到了严重摧残,他在纳粹集中营生活过三十年,深切体会到过那种难以言状的痛苦,与站在教室后面没什么两样。没人细追姆基加纳的言辞,就如同他在二战期间当过老兵一样,大家都知道,纳粹的整个寿命也不足三十年,蹲纳粹集中营那不过是他的一种想法罢了。

狄克对王储进入集中营显出了空前热烈的欢迎,他拥抱了乇储,王储也回吻他,一切就像在机场铺着红地毯迎接贵宾一样熟练而有条不紊。老埃则成了陪同来访人员,也变得假模假样的矜持,这一切引起了其他同学的兴趣,大家都回望着他们,教室重心由讲台移到了后面这又是山田遇到的新情况,在他教书的三十余年生涯中,与他没有享受过用九国语言翻译他的诗作一样,没有遇到过这样生动的授课场面。只有在此时,他才感到了日本人民整齐划一的可爱,日本学生规矩严整的美好,感觉到了其他国家人民的不可理喻和不好领导是多么让人心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