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10/10页)

林尧却一直觉着别扭,小雨虽再三解释说东西不是她用,他仍然笕得别扭,他认为小雨这件事办得很不妥当。他和小雨感情不能说不好,这个电话就是为小雨去日本进修俩人联络方便才装的,按理说电话应该装在岳父的屋中,但小雨却坚持要安在花厅,放在林尧床头,小雨的心思林尧自然明白,她觉着将盛年的丈夫…人扔在家中独居荒园一隅未免残酷,但又没有别的办法弥补,只有靠这部电话作为俩人感情的联系。她清楚地知道,分居三年,仅靠一根细线相通,实在是太脆弱,太不堪一击,细细的线难经东海的波浪,难经山脉的阻隔,随时都有断的可能,但她在努力维系,他也在努力维系。

林尧知道,和他是个循规蹈矩的男人一样,小雨是个正派的女人,她说不上是美人儿,但是五官清秀,举止做派令人有一股难以抗拒的魅力,浓密的短发修剪成男孩子的式样,看上去使她年轻了不少,虽然已近四十岁,但仍旧焕发着一股青春活力,像个才走出校门不久的大学生。弹力牛仔裤套在她健美的双腿上,那是全身精力之所在,凭着这双腿,她在国内跑遍了几个省份,深入厂矿农村,以记者身份调查日本残留孤儿情况,在国内外有关刊物上发表了数篇极有价值的论文。为此引起日本专门研究在中国残留孤儿有关机构的注意,邀请她去日本研究残留孤儿回归日本后的生活状况以及在法律经济上存在的问题,这使小雨有了一个意想不到的长期出国机会。于是有了夫妻的分离,有了跨海的电话,当然,也有了彼此间都感觉到却又说不出的陌生。林尧对小雨是绝对放心的,她是那种事业心强对异性不太注意的女子,这点插队时候已有体会了。那时插叭的知青,明的暗的都有了彼此的一帮一,小雨却没有,以致在收工后的漫长夜晚,别人都在散步谈思想之时,她却一个人在窑洞的油灯下看书。这是令林尧最为看中的一点。直至在那两个人孤寂的雨夜,小雨留在林尧窑洞之前,两个人也从未有过任何爱的表示,关系清白、正常经得起任何调查,然而怎么一下子变了样,变得极不正常了,而且这中竟自然得没有一丝过渡,这是让林尧百思不得其解的。可能是工作的缘故,林尧给小雨和所有女人的印象是耐心细致,从不发脾气,而且善解人意。他是长年与熊打交道的入,经得住暴躁,也耐得住温情,由此养成了不愠不火的睥性。他的父亲是国防厂工入,文革期间死于武斗,母亲同年死于癌症,也就是说在插队时他便成了无着无落、无家可归的人,所以对后来的招工、进城并不太上心,环境对他来说在哪儿都一样。因为与小雨有了那一层关系,便也随之有了责任感,稀里糊涂地进广城当了小雨的正式丈夫,住进了有名的陆家大宅,成了动物园一名饲养员,而那时小雨已大学毕业,分配在报社当记者了。

自从他进入这座宅门第一天起,他便觉得自己不属于这个阶层,不属于这座宅院,他甚至认为这是一种误入。他找金寻谈过,金寻问是不是小雨本人有了什么变化,他说没有。金寻就说纯粹是他自己敏感,是一种心理的自卑。但林尧却认为是哪儿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

外面起风了,林木在风中瑟瑟作响。

这一夜林尧睡得很踏实,他的脑子里满是只落得冷冷淸清撇得奴家挨长夜的戏词和金静那舞动变化的兰花指。他希望风刮得再大些,将那一院子的花全部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