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 十 二 · 槐 西 杂 志 二(第10/43页)

我偶然在五云多处即“原心亭”。校订程端学的《春秋解》,编修周书昌就说:有个读书人得到这部书,当稀世珍宝一样重视。一天,他和朋友到泰山游览,偶尔谈论经义,极力称赞程端学评论叔姬回归酅地一事,认为他推理阐述得极为精辟。夜里,他梦见一位身着古装的女子,仪仗及卫士都庄重而有威严,女子正颜厉色地质问他:“武王的长女太姬,是主宰东岳泰山的神。天帝认为我能经受艰难,保持贞节,事迹接近共姜,因此让我归属于太姬成为尊贵的神,至今已有两千多年了。昨天你称赞那个臭儒生的看法,说我回到酅地是和纪侯的弟弟纪季淫乱,真是胡说八道,你们用不实之辞来诬陷攻击我,实在让我痛心!我在鲁隐公七年嫁给纪侯,庄公二十年回到酅地,其间相距三十四年,我已经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就凭我一个鬓发斑白的寡妇,你们怎么知道纪季会喜欢我呢?按照《春秋》的记事原则,一个女人远嫁他国,如果不是诸侯夫人就不记入史册,就像不是公卿不记入史册一样。当时我只是个待嫁的陪嫁女子,按照《春秋》体例,这件事本不该在史书记载,只是因为我忠贞不二,孔子才破例记了下来。程端学根据什么捏造出这种男女之间不清不白的诽谤呢?你要是再敢胡乱传播,就割你的舌头,命令随从的神用骨朵揍你。”这个读书人狂叫着吓醒过来,连忙毁掉了《春秋解》这本书。我开玩笑地对周书昌说:“你爱好并沉溺在宋学当中,才编造出这些话。”周书昌说:“我吸取宋学的长处,而不敢掩饰宋学的短处。”这才是公正之论。

杨令公祠在古北口内,祀宋将杨业。顾亭林《昌平山水记》,据《宋史》谓业战死长城北口,当在云中,非古北口也。考王曾《行程录》,已云古北口内有业祠。盖辽人重业之忠勇,为之立庙。辽人亲与业战,曾奉使时,距业仅数十年,岂均不知业殁于何地?《宋史》则元季托克托所修,“托克托”旧作“脱脱”,盖译音未审。今从《三史国语解》。距业远矣,似未可据后驳前也。

注释

令公:古代对中书令的尊称。唐末,武将多加中书令衔,故“令公”之称极滥。

顾亭林:即顾炎武(1613—1682),原名绛,字忠清。明亡后改名炎武,字宁人,亦自署蒋山佣,尊称为“亭林先生”。明末清初著名的思想家、史学家、语言学家。曾参加抗清斗争,后致力于学术研究。

王曾(978—1002):字孝先,青州益都(今山东青州)人。宋代壬寅科状元。

译文

杨令公神祠在古北口内,是祭祀宋代将军杨业的。顾亭林的《昌平山水记》一文,根据《宋史》说杨业战死于长城北口,应当在云中郡,不是古北口。据宋人王曾的《行程录》考查,已载古北口内有杨业祠堂。大约辽国人敬重杨业的忠心英勇,所以为他建造了这个祠堂。辽国人亲历与杨业的战斗,王曾奉命出使辽国时,距杨业战死仅几十年,他与辽国人怎么能都不知道杨业死于何地呢?《宋史》是元代末年的托克托编写的,“托克托”过去译作“脱脱”,这是译音不准确。这里根据《三史国语解》。距离杨业的年代已经更遥远了,似乎不能根据后人的记载来推翻前人的说法。

余校勘秘籍,凡四至避暑山庄:丁未以冬、戊申以秋、己酉以夏、壬子以春,四时之胜胥览焉。每泛舟至文津阁,山容水意,皆出天然,树色泉声,都非尘境;阴晴朝暮,千态万状,虽一鸟一花,亦皆入画。其尤异者,细草沿坡带谷,皆茸茸如绿罽,高不数寸,齐如裁剪,无一茎参差长短者。苑丁谓之规矩草。出宫墙才数步,即鬖髿滋蔓矣。岂非天生嘉卉,以待宸游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