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 五 · 滦 阳 消 夏 录 五(第22/26页)

注释

窎(diào)远:遥远。窎,远。

译文

献县城东的双塔村,有两个老和尚共住在一个庙里。一天晚上,有两个老道敲门借宿。和尚起初不同意。道士说:“释、道虽是两个教派,但同样都是出家人。师父的见解怎么这么狭隘呢?”和尚这才留他们住。第二天,一直到晚上庙门也没有开,叫也叫不应。邻居爬墙进去,四个人都不见了。和尚屋里的东西一样不缺,道士的行囊中藏着几十两银子,也都在。大家大惊,报了官。县令粟千钟公来查验,一个牧童说村南十多里外的枯井里好像有死人。粟公赶去一看,却是四具尸体重叠在井里,尸体上都没有伤。粟公说:“一件东西也没丢,不可能是盗杀;四人都已衰老,不可能是奸杀;碰巧相遇留宿,也不可能是仇杀;身上一点儿伤也没有,就不是杀死的。四个人为什么一块死呢?四具尸体怎么都在这儿?门插着没开,怎么能出来?离井这么远,怎么能到了这儿?这件事出乎情理之外,我能审理人,不能审理鬼。没有人可审,只有作为疑案结案了。”就这样报告了上司。上司也找不出什么来辩驳,最终批准了粟公的意见。应山人明晟公,是位很能干的县令,他曾经说:“我到了献县,就听说了这个案子,思考了好几年还没有解开这个谜。遇到了这种事,只能不了了之。一旦自作聪明乱猜测,麻烦就大了。人们说粟公糊里糊涂,我还真佩服他的糊里糊涂。”

《左传》言:“深山大泽,实生龙蛇。”小奴玉保,乌鲁木齐流人子也。初隶特纳格尔军屯。尝入谷追亡羊,见大蛇巨如柱,盘于高岗之顶,向日晒鳞。周身五色烂然,如堆锦绣;顶一角,长尺许。有群雉飞过,张口吸之,相距四五丈,皆翩然而落,如矢投壶。心知羊为所吞矣,乘其未见,循涧逃归,恐怖几失魂魄。军吏邬图麟因言,此蛇至毒,而其角能解毒,即所谓吸毒石也。见此蛇者,携雄黄数斤,于上风烧之,即委顿不能动。取其角,锯为块,痈疽初起时,以一块着疮顶,即如磁吸铁,相粘不可脱。待毒气吸出,乃自落。置人乳中,浸出其毒,仍可再用。毒轻者乳变绿,稍重者变青黯,极重者变黑紫。乳变黑紫者,吸四五次乃可尽,馀一二次愈矣。余记从兄懋园家有吸毒石,治痈疽颇验。其质非木非石,至是乃知为蛇角矣。

注释

特纳格尔:今新疆阜康。军屯:监守流放犯人的军队驻扎地。

译文

《左传》说:“深山老林,大片的湿地水域,应当是龙蛇生长之地。”小奴玉保是乌鲁木齐流放犯人的儿子。起初隶属于特纳格尔军屯。有一次追寻丢失的羊追到了山谷里,看见一条蛇,有房柱子那么粗,盘在高岗顶上,向着太阳晒身上的皮鳞。那蛇全身五颜六色,好像堆着的锦绣;蛇的头顶上长了一只角,有一尺左右长。有一群野鸡飞过,大蛇张嘴一吸,虽然相距四五丈远,野鸡却轻飘飘落了下来,像是往壶里投箭一样准确无误地进了蛇口。小奴心里明白羊是被蛇吞了,趁着蛇没看见自己,沿着山涧逃了回来,吓得差点儿丢了魂。军吏邬图麟说这种蛇最毒,但它头上的角能解毒,这叫吸毒石。见了这种蛇,可用几斤雄黄在蛇的上风头烧,蛇一闻到气味就浑身酥软不能动弹了。趁机取下它的角,锯成一块块的,在痈疮刚发的时候,贴一块在疮顶上,它就像磁铁吸铁一样粘住不掉。等把毒气吸出来时,它就自己掉下来了。把它放在人奶里,浸出里面的毒,还可以再用。毒轻一点儿的,奶变成绿色,重一点儿的变成青暗色,最重的就变成黑紫色。奶变成黑紫色的,要吸四五次才能把毒吸干净,其他的吸一两次就行。我记得堂兄懋园家里有吸毒石,治疗痈疽很有效。它的质地既非木头,也非石头。听邬图麟这么一说,我恍然大悟,原来吸毒石就是蛇角。

正乙真人,能作催生符,人家多有之。此非祷雨驱妖,何与真人事?殊不可解。或曰:“道书载有二鬼:一曰语忘,一曰敬遗,能使人难产。知其名而书之纸,则去。符或制此二鬼欤?”夫四海内外,登产蓐者,殆恒河沙数,其天下只此语忘、敬遗二鬼耶?抑一处各有二鬼,一家各有二鬼,其名皆曰语忘、敬遗也?如天下止此二鬼,将周游奔走而为厉,鬼何其劳?如一处各有二鬼,一家各有二鬼,则生育之时少,不生育之时多,扰扰千百亿万,鬼无所事事,静待人生育而为厉,鬼又何其冗闲无用乎?或曰:“难产之故多端,语忘、敬遗其一也。不能必其为语忘、敬遗,亦不能必其非语忘、敬遗,故召将试勘焉。”是亦一解矣。第以万一或然之事,而日日召将试勘,将至而有鬼,将驱之矣;将至而非鬼,将且空返,不渎神矣乎?即神不嫌渎,而一符一将,是炼无数之将,使待幽王之烽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