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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尔和娜塔莉躲在树后面,不去靠近空地边缘,以最快的速度穿行。在他们靠近海恩斯进入树林的地点时,索尔向娜塔莉挥挥手,示意她在一片茂密而低矮的再生林中停下,他自己则蹲伏着向前移动,每走一步都要左右打量一番。多余的子弹在西装夹克的口袋里叮当作响。树荫下,光线越来越昏暗。蚊子出来了,在索尔汗涔涔的脸上嗡嗡乱飞。他感觉自直升机降落之后,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但他瞟了眼手表才发现,其实只有六分钟。

树林地面上,一道水平射来的光捕捉到了黑色松针中的某种东西。索尔趴在地上,双肘支撑身体,向前蠕动。他停下来,左手握住步枪,伸出右手,摸了摸溅到松针和泥土上的鲜血。左手边也发现了一串血迹,延伸到树林深处。

索尔正一点点向后爬,自动步枪的枪声在他左侧和身后突然响起,声音很大很疯狂,一点儿也不像是玩具枪。索尔将脸紧贴住地面,恨不得将身子和脊梁骨都埋进土中。子弹撕开了树枝,击穿了树干,带着啸叫飞入空地。他至少听见两次子弹撞击金属的声音,但他没有抬头去看到底哪辆车被击中了。

四十英尺外突然传来一声尖叫,接着是痛苦的呻吟——一开始音量被刻意压低,然后又仿佛变成了听不见的超声波。他跳起来朝左侧跑去,中途抓住了被树枝刮掉的眼镜,最后几乎被蹲伏在一截腐朽树墩后面的娜塔莉绊倒。他瞬时倒在娜塔莉身边,低声问:“你没事吧?”

“没事。”她说,用手枪指了指一片茂密的新松和云杉林,那片林子的左侧是一条沟壑,“叫声是从那边传来的。他没有朝我们开枪。”

“不错。”索尔看着眼镜说。镜框弯了。他拍了拍西装夹克的口袋,子弹叮当作响。手枪仍放在他的左口袋里。他的双肘沾满了泥土。“我们走。”

他们匍匐前进,娜塔莉在索尔右侧三码处。他们来到一条从沟壑中流出的小溪边,这里的灌木丛更浓密了,还有云杉和冷杉、低矮的白桦和蕨类植物。娜塔莉找到了飞行员。她绕过一片刺柏时,差点儿将前臂放在他的胸膛。他几乎被M-16的火力撕成了两半。他的腹部肌肉一片片翻开,暴露出来,手握着白灰色的肠子,似乎想把它们塞进去一样。他的头后仰着,张大了嘴,仿佛仍在无声地尖叫,空洞的双眼注视着高处树枝缝隙中的一小片蓝天。

娜塔莉转过头,默默地朝蕨类植物丛中呕吐。

“走吧。”索尔低声说。溪流的声音足以盖过这句细语。

在一排云杉幼树后面的一根倒地的树干上,他们发现了星星点点的血迹。几分钟前,海恩斯肯定藏身于此,直到听到飞行员穿过灌木寻找藏身处。

索尔向云杉林外望去。海恩斯走哪条路了呢?左边,穿过二十五英尺宽的一块空地,便是成年树木组成的森林,遍布山谷,并向东南方向的缓坡延伸。右边,沟壑中满是幼树,向上四十码有一道隘口,那里全是三英尺高的刺柏。

索尔必须做出选择。但无论做何选择,如果对方去的是相反的方向,那自己就会被对方发现。但穿越左边空地必须克服心理障碍,正是这一点让索尔判断,海恩斯应该是去了右边。索尔往后爬去,将步枪交给了娜塔莉,嘴凑到她耳边说:“我要上那边去。你就躲在树干后面。等四分钟,然后朝天开枪。不要暴露自己。如果你没听见什么动静,就再等一分钟,然后再开一枪。如果我十分钟内没有回来,你就返回厢式货车,离开这个鬼地方。他从那上面看不到公路。听懂了吗?”

“听懂了。”

“护照还在你手上,”索尔说,“如果局势恶化,就直接回以色列。”

娜塔莉一言不发。她的精神高度紧张,但她始终紧闭双唇。

索尔朝她点点头,穿过枝条柔软的冷杉丛,沿着小溪边朝沟壑上方爬去。

他闻到了血腥味。从低矮刺柏中爬过时,这种味道愈发浓烈了。他的速度非常慢,以至于三分钟过去了,他还没有往沟壑上方爬多远。握着柯尔特手枪的右手汗淋淋的,眼镜不停地从鼻梁上滑落。他的肘和膝都酸痛不已,他的呼吸急促而刺耳。苍蝇从另一处鲜红的血迹上嗡嗡飞起,扑倒他的脸上。

还剩半分钟。海恩斯不可能逃太远,除非他在跑。索尔本来是可以跑的。十码的距离足以决定胜负生死。M-16的射程是索尔的手枪的二十倍。索尔共有八发子弹——他已经将一发子弹压入枪膛,然后又往弹匣中加了一发子弹。他的口袋里有副警长步枪用的重子弹,但他将手枪的三个备用弹匣整齐地放在副警长被铐住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