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有灵感的诗人财运不佳(第2/4页)

“只要一张门票?不要这样嘛……你要把夫人带来。还有你的孩子们,他们多大年纪了?十五岁就可以接受诗歌和我的演讲中所包含的思想的影响。除此之外,这种活动极有教育意义,专门是为了陶冶年轻人的心灵的。”

“没有任何一点黄色的东西吧?”里贝里尼奥问道,因为他想起了莱昂纳多·莫塔的那些讲座来。莱昂纳多·莫塔每年要来一次伊列乌斯,举办关于内地情况的讲座,会场里挤得水泄不通,也不需要买什么门票。“没有什么不合适的趣闻吧?”

“先生,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讲的都是最严肃的伦理道德,最高尚的情操……”

“我这样说不是批评这些东西,我甚至还喜欢听这些东西呐。实话对你说吧,只有这样的讲座我才能耐着性子听下去……”里贝里尼奥又一次感到有些惶惑不安。“你别生气,我是想说,那种讲座蛮有意思,不是吗?我是个大老粗,没有什么学问,一听讲座我就犯困……我是因为老婆和我的女儿们的缘故才这样问你的……因为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我就不能带她们来,不是吗?”最后他又问,“四张票要多少钱?”

纳西布要了两张,鞋匠费利佩要了一张。讲座在第二天晚上举行,地点就在市政府的豪华大厅里。埃泽基埃尔·普拉多律师是诗人大学时期的同学,届时他将把诗人介绍给听众。

诗人马上又转而开始了他的第二项活动,这比推销门票还要困难。不肯要门票的人几乎没有,可买书的情况就不同了,很多人一看到书上面那些密密麻麻的诗句就感到扫兴。就是那些或是出于兴趣,或是出于礼貌而决定买书的人,当他们问及书的价钱时也感到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好,因为书的作者是这样回答的:

“给多少钱都可以……诗是不能卖的。本来,印制、纸张、排字和装订都不应该收费,而是像我所希望的那样大量地免费分发给大家。可是谁能躲得开讨厌的物质生活呢?这本诗集收集了我最后的也是写得最好的诗作,从北方到南方,受到了全国一致的赞扬,在葡萄牙也得到了热情的好评。此书的成本费极高,至今我还没有付款……朋友,你看着给吧……”

碰上出口商或是大庄园主,他这一招十分管用。蒙迪尼奥除买了一张门票以外,还用了一万雷斯买了一本书。拉米罗·巴斯托斯上校给了五千雷斯,但是他买了三张门票,还请诗人在两天之后到他家里去吃晚饭。阿尔吉莱乌每到一个地方之前,总要先了解一下那里的情况,所以,他对伊列乌斯的政治斗争心里是很有数的。他带来了托人写给蒙迪尼奥和拉米罗的信,还有写给包括双方在内的重要人物的推荐信。

多年来,对如何出售自己诗集他已很有经验,既有耐心又很大胆。这位膀大腰圆的诗人一眼就看出,买书的人能不能自己定个价钱,付出比原价更高的数目,或者他应不应该做个提示:

“两万雷斯,我还给你签上字。”

如果这位可能买书的读者还不同意,那他马上又会变得十分慷慨大方,提出最低的价格:

“您对我的诗这么感兴趣,这太使我感动了。这样吧,我只收您一万雷斯,以便使您不至于失去梦寐以求的东西,失去遐想和美的享受。”

里贝里尼奥把书捏在手里,一个劲儿地挠头。他向博士投去探询的目光,想知道自己到底应该付多少钱。这事太讨厌了,纯粹是把钱白白地扔掉。上校把手伸进口袋,掏出两万雷斯,他是为了博士才这么干的。纳西布没有买书,加布里埃拉识字不多,他自己听听若苏埃和阿里·桑托斯在酒店里朗诵的诗就已经够了。鞋匠费利佩也没有买,他的精神显得相当不正常:

“请原谅,诗人先生,我只读散文,而且只读某些散文。”他特别强调了“某些”两个字。“小说我是不读的!我只读那些论战性的文章,那些能够移山倒海改造世界的文章。先生,您读过克鲁泡特金[73]的作品吗?”

这位杰出的诗人迟疑了一下。他想说读过,因为这个名字他是知道的,但又觉得还是这样答复为好:

“诗歌要比政治高雅。”

“先生,我视诗歌如粪土。”他伸着一只手指用西班牙语说道,“克鲁泡特金才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诗人’!”只有当鞋匠异常激动或酩酊大醉时,他才能讲出纯正的西班牙语。“比他更为伟大的只有炸药。无政府主义万岁!”

费利佩到酒店来的时候神情就有些不对头,到酒店以后又喝了不少酒。这种情况每年总是准时地要发生一次,而且只有少数人知道,这是他为纪念一位死去的兄长所采取的举动。他的这位兄长是很多年以前在西班牙巴塞罗那的一个车站上被枪杀的,此人可算得上是个真正富有战斗性的无政府主义者。他的头脑反应十分迅速,犹如疾风烈火,一颗雄心无所畏惧。费利佩把他兄长遗留下来的小册子和书籍收集了起来,但是并没有去高举他那面已经破碎的旗帜。他情愿离开欧洲,以避免因为他与这位兄长的亲属关系而受人怀疑。然而,事情虽然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每逢这位在车站上遭到枪杀的兄长以及其他死在大街上的那些人的遇难日,费利佩总要关上店铺,喝个一醉方休,并发誓要重返欧洲,让炸弹四处开花,为他的兄长报仇雪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