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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安静黑暗的狭窄街道上,他忽然感觉自己变得庞大起来,好像他颤抖的身体膨胀了两倍似的。他走回镇子,步调维持平稳,既没有猛跑,也没有回头看。

头两个酒吧他都匆匆而过,但是等到第三个酒吧出现,他走了进去。里面有个男人在弹钢琴,一个圆脸的女人在唱歌。桌子边上和长凳上都坐满了人,于是他在吧台边的一个凳子上坐了下来,给自己点了一杯四便士的麦芽酒。他就这样等着双手的颤抖平静下来。他喝了一杯,接着又点了一杯。他试着点燃烟斗,却掉落了火柴,他又试了一次,再次把它从手中滑落了。他放弃了,把烟斗放进口袋里——就贴着达拉克斯的左轮手枪。酒保看着他,但是什么也没说。

“我需要看看列车时刻表”,他对酒保说,“你们这里有吗?”

酒保摇摇头,说:“哪班火车?”

“能让我最快离开这里的一班。”

酒保看看他的怀表。

“邮车刚刚开走了,”他说,“你要走也得早晨了。”

萨姆纳点点头。那个女人开始唱《漂泊的荷兰人》,在角落里玩多米诺骨牌的男人们跟着唱了起来。酒保对大家的喧哗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萨姆纳问:“你认识雅各布·巴克斯特吗?”

“每个人都认识巴克斯特。有钱的阔佬儿,他就住在夏洛特大街27号。他过去做捕鲸生意,但是现在做煤油和石蜡生意。我也是听人家说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上个捕鲸季,他的两条船都在巴芬湾沉没了。保险公司给了他一大笔钱。捕鲸生意是完了,而他退出的也正是时候。关于他的事情也是流言四起。你可以好好查查你想查的东西,但是你可能连一个线索也发现不了。”

“保险公司为沉船给他赔了多少钱?”

酒保耸耸肩。

“听说是巨款。他分了一些给那些淹死的人的家属,但是他肯定留了一大笔给自己。肯定是这样。”

“现在,他开始做石蜡和煤油生意了?”

“石蜡便宜,烧起来也比鲸脂干净。我自己都用石蜡。”

萨姆纳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在酒吧深色木头的映衬下,那双手惨白如死灰一般,上面还有血迹。他现在就想离开这里,逃离这里的一切,但是他的脸部和胸膛感受到某种来自野兽般的压迫感,就像某种生物在他的体内长大,现在正用爪子拼命挠抓,想要挣脱出来。

“夏洛特街离这里有多远?”

“夏洛特街?不远的,你往上面那个街角走,在卫理会礼堂左转,然后一直走到头。你认识巴克斯特先生,是吗?”

萨姆纳摇摇头。他发现自己口袋里还有一先令,然后他把它从柜台上推了过去,挥手示意不需要找零。在他离开的时候,女人们唱着《斯卡伯勒的沙滩》,男人们继续玩他们的游戏。

巴克斯特的房子前面有一列剑齿型围栏,门前有五级石头台阶。窗户都关着,但是他看到横梁上有盏灯。他拉了拉铃,女仆来应门。他讲了他的名字,说有急事要见巴克斯特先生。她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又想了想,才把门打开,让他在门廊等着。门廊里散发着柏油皂和木头上的蜡的味道,里面摆放着鲸骨的衣帽架、洛可可式的镜子和一对配套的中国花瓶。萨姆纳摘下自己的帽子,检查了一下达拉克斯的枪——还在口袋里。此时,另一间房里的一个挂钟响起了一段音乐,意味着已经过了一刻钟。

“巴克斯特先生要在书房见你。”女仆说。

“你觉得他想见我吗?”

“我说不出他想还是不想。”

“我的名字没有让他吃惊吗?”

女仆皱着眉头,耸了耸肩。

“我告诉他你的请求,他说让我直接把你带到书房。我所知道的就是这些。”

萨姆纳点点头,对她表示感谢。女仆带领他走过宽阔的红木阶梯,一直走到房子后面的一间房里。她要敲门,但是萨姆纳摇摇头,示意让她走开。他一直等到她走下楼梯,才从口袋里拿出左轮手枪。他检查弹夹里的子弹,发现里面还有一颗。他拧动黄铜门把手,推开了门。巴克斯特就坐在火炉边的椅子上,穿着黑色天鹅绒晚间便服,脚上是一双带刺绣的室内便鞋。他面露谨慎,但是看起来并没有不安。当他要站起来的时候,萨姆纳亮出了左轮手枪,让他待在原地别动。

“你现在不需要拿枪,帕特里克。”巴克斯特责备道,“这里可没必要用枪。”

萨姆纳关上门,走到房间的中央。

两边都是书架,地板上铺着熊皮,壁炉上是一幅海景画和一对交叉成十字的鱼叉。

“这会儿是我说了算,不是你!”他说道。

“也许吧,但这只是一个友好的建议,就是这样。无论今晚发生什么。我们都可以不靠武器解决。我相信一定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