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农场女佣的故事(第5/7页)

双脚肿了,再难移步,这时她望见一片水塘:那是一片死水,映着新的一天的霞光,血红血红的。她双手捂脸,一瘸一拐地小步走过去,要将两条腿浸入水中。

她坐到一丛草墩上,脱下满是尘土的笨重鞋子,再脱下袜子,将发青的小腿浸入时而冒气泡的静止的水中。

一种惬意的清凉感从脚跟传至喉头,她眼神发直,凝视着这片深水塘,忽然感到一阵眩晕,产生一种强烈的愿望,要沉入这水底。沉入水中,痛苦就到头,永远结束了。她不再考虑孩子,而是要安宁、要完完全全地休息,无休无止地长眠。于是她站起来,举起双臂,朝前走了两步,现在水没到大腿,正在冲下去,猛然感到踝骨剧烈的刺痛,又不由自主地往后跳一步,并惨叫一声,原来从她膝盖一直到脚尖,黑压压叮满了长蚂蟥,吸她的血而膨胀起来。她不敢触碰,只是恐怖地号叫;这凄惨的叫声吸引来在远处赶车的一个农民。他一条条把蚂蟥取下来,用草敷住伤口,再赶车把这姑娘送回她受雇的农场。

罗丝病倒了半个月,在能起床的那天早晨,她正坐在门口,农场主突然来了,站到她面前说道:

“怎么样,这事儿就算定了,对不对?”

罗丝没有立刻回答,可是他站在面前,眼睛盯住她不放,她才吃力地说道:

“不行,东家,我办不到。”

农场主一听就火了:

“你办不到,姑娘,你办不到,为什么?”

罗丝又哭起来,重复道:

“我办不到。”

农场主凝视她,劈面喊道:

“这么说,你有了情人?”

罗丝羞得发抖,结结巴巴地回答:

“也许是这样吧。”

这男人满脸涨得通红,气得舌头都不灵便了:

“哼!现在你承认了,浪货!那家伙是个什么东西?是个要饭花子,是个穷光蛋,是个流浪汉,是个饿死鬼?你说说,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见姑娘不吭声,就接着说:

“哼!我是不愿意……我替你说出来吧:就是若望·博度吧?”

姑娘高声说:

“嗳!不对,不是他!”

“那就是皮埃尔·马尔丹啦?”

“也不是,东家。”

一怒之下,他把当地的小伙子都数遍了,而罗丝精神颓丧,一一否认,不断用蓝围裙角擦眼睛。然而,这汉子是个粗人,非常固执,一定要刨根问底,挖出她心中的秘密,如同猎狗闻到洞里野兽的气味,就一整天用爪子刨土,非要把野兽挖出来不可。突然间,他叫起来:

“哦!对了,是去年那个雇工雅克呀;怪不得别人说,他总跟你讲话,你们约定要结婚的。”

罗丝喘不上气来,热血涌上来,满脸涨红,而眼泪却突然枯竭了:泪珠挂在面颊上很快就干掉,犹如水珠落到烧红的铁块上。她高声否认:

“不对,不是他,不是他!”

“你这话有准儿吗?”这个狡猾的农民问道,显然他多少嗅到了一点真相。

罗丝赶紧回答:

“我向您发誓……我向您发誓……”

她考虑要指什么发誓,却又不敢端出神圣的事物。农场主打断她的话:

“可是,他总随你往偏僻的角落里钻,一到饭桌上,他那眼睛就要把你吃掉。说,你是不是答应他啦,嗯?”

这回,她看着东家的脸:

“不,绝没有,绝没有,我指着天主向您发誓,他今天就是向我来求婚,我也要拒绝。”

她那样子显得极为诚恳,倒叫农场主犹豫起来。他仿佛自言自语地又说道:

“这就怪了,怎么回事呢?你并没有发生什么不幸,否则大家都会知道。如果没有什么重大缘故,一名女佣是不会拒绝东家的。这里面肯定有什么名堂。”

罗丝再也不回答什么了,她惶恐得已经喘不上气来。

农场主又问了一声:“你一点也不愿意吗?”

罗丝叹道:“我办不到,东家。”农场主转身走掉了。

她以为总算摆脱了这件事,因而这一天过得相当平静,不过也感到疲惫不堪,浑身散了架,就好像她代替了那匹老白马,一大清早就上了套,拉着脱粒机转了一整天。

她早早上床,一躺下就睡着了。

半夜里,有两只手摸索她的床铺,把她弄醒了。她吓了一大跳,但是马上听出东家的声音。东家对她说:“不要怕,罗丝,是我,我来找你谈谈。”

罗丝先是感到诧异,接着见他要往被窝里钻,这才明白他的来意,于是浑身开始剧烈地颤抖:自己还睡意惺忪,光着身子躺在床上,而想得到她的男人就在身边,她感到在黑夜中孤立无援。她不情愿,这是肯定的,然而她也半推半就,须知她还要同天性纯朴的人那种特别强烈的本能搏斗,而她这种性情被动柔弱的人又优柔寡断,不能受到意志的有力保护。她把脸时而转向墙壁,时而转向屋内,躲避农场主的爱抚和追逐她要亲嘴的嘴唇;她的身子因搏斗而疲惫,在被窝里微微弯曲。而男的欲火炽烈,变得非常粗暴,一下子将衾被掀开。罗丝全身裸露,感到再也无法抵抗,这才停止搏斗,但出于羞耻心,双手捂住脸,宛如鸵鸟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