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第10/12页)

但是多里梅东特神父对我却很宽厚,唠唠叨叨地感叹道:

“哎呀,邻居……好吧,你跪下,你犯过什么罪?”

他拿一块很厚实的绒布盖在我头上,蜂蜡和神香的气味呛得我难于说话,而且我也不想说。

“你听长辈们的话吗?”

“不。”

“那你得说——我有罪!”

出乎自己的意料之以外,我竟脱口说:

“我偷过圣饼。”

“这是怎么一回事?在哪儿偷的?”神父想了一下,不慌不忙地问道。

“在三圣教堂,在波克罗夫教堂,在尼古拉教堂……”

“好家伙,在所有的教堂都偷过!老弟,这可不好,是犯罪——明白吗?”

“我知道。”

“那你得说:‘我有罪!’真荒唐。是偷来吃吧?”

“有时候是吃,不过有时是玩羊拐子输了钱,没有钱买圣饼带回家,所以就去偷……”

多里梅东特神父开始念叨起来,含混不清,疲倦了,然后又提了几个问题,并突然严厉问道:

“你没有看禁书吧?”

当然,我不懂他的问题,便反问道:

“什么?”

“你看过不许看的书没有?”

“没有,从没看过。”

“宽恕你的罪了……起来吧!”

我惊讶地看了看他的脸。我觉得他的脸是和善的,正在想些什么事。我有点不好意思起来,觉得惭愧,因为老板叫我来忏悔时,对我说了许多吓人的和让我害怕的话,要我老老实实地把我的一切罪过都说出来。

“我曾拿石子砸过你的凉亭。”我坦白地说。

神父抬起头说:

“这也是不好的!去吧……”

“下一个!”多里梅东特神父没有看我,呼唤道。

我出来了,有点儿受骗和委屈的感觉:我原以为忏悔是很可怕的,结果却一点都不可怕,而且也没趣!让我感兴趣的只有一点,那就是他问我看没看过我不知道的书。我想起了地下室那个中学生给妇女们朗读的那本书,也想起了“好事情”——他也有许多黑本子的很厚的书,上面有许多我看不懂的插图。

第二天老板给了我十五戈比,派我去领圣餐。这一年的圣诞节姗姗来迟,雪早已经融化了,街道也已经干燥,路上尘土飞扬,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快活日子。

在教堂围墙旁边,有一大群手工业工人在热烈地玩羊拐子。我在想:领圣饼来得及,不着急。我便对赌友说:

“让我也参加吧!”

“入门费一戈比。”一个麻脸的红头发的人高傲地说。

我比他更高傲地说:

“我左边第二对押三戈比。”

“把钱押上!”

赌博便开始了。

我把十五戈比的银币换开,拿三戈比押在一对长长的羊拐子的下面,谁击打这对羊拐子击中了,他就把钱收走,如果没有击中,他就赔三戈比给我。我的运气来了:有两人瞄准我的赌注,两人都没有击中。我从两个成年人手中赢了六戈比。这大大鼓舞了我的斗气……

可是有一个赌友说:

“注意他,伙伴们,别让他赢了钱就溜了……”

我当时很生气,便像擂鼓似的宣称:

“在左边最后一对上押九戈比!”

不过这并没有引起赌友们的注意,只有一个跟我年纪相仿的小伙子大声警告说:

“小心,他现在正走运。这是兹维兹金街的一个小绘图员,我认得他。”

有一个瘦小的工匠,一身毛皮匠的气味,则阴险地说:

“一个小鬼?好嘛……”

他用一种灌了铅的羊拐子,准确击中了我的赌注,弯下腰来问我:

“要大哭一场?”

我回答他说:

“右下面最后一对——押三戈比!”

“我也能击中。”毛皮匠吹牛说。可是他输了。

一个注最多只能下三次。现在轮到我来击打别人的赌注了。我又赢了四戈比和一个羊拐子。但当再次轮到我坐庄时,我三次都输了,输掉了所有的钱。这时正好白天的弥撒也结束了,响起了钟声,人们纷纷从教堂里走出来。

“娶老婆了吗?”毛皮匠问道,想揪我的头发,可是我一转身就跑了。我追上一个穿节日盛装的小伙子,很有礼貌地问他:

“你领圣餐了吗?”

“领过了,怎么啦?”他疑惑地看着我,答道。

我请求他讲讲,圣餐是怎么领的,当时神父说了些什么话,要是我在场的话,该做些什么。

那小伙子严厉地紧皱眉头,用吓唬人的声音吆喝道:

“领圣餐时你却闲逛去了,邪教徒?我什么也不告诉你,让你父亲扒掉你的皮!”

我跑回家去,坚信他们一定会盘问我,并识破我没去领圣餐的事。

可是老太婆却向我祝了福,然后只问了我一件事:

“你给了执事多少蜡烛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