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10/10页)

与这愚蠢的老太婆去争论,或者,去责骂她一顿,都是于事无补的,于是,我顾不上去回答她的哭诉,也顾不上戴上帽子,赶紧奔往街上。我觉得,莱娜塔不可能离开得很远,我一心指望能追赶上她。请求她,央求她回来。我在街上奔跑着,我撞击着黄昏中已是很稀少的行人,我自己也一次又一次地头撞南墙,钻进死胡同,不知所措,我的心脏像铁匠手中的锤子那样搏击着,我一条街接一条街地奔跑着,寻找着,直至我听见了街头上人们搬动栅栏时的响声,直至我看见了黑暗中这儿那儿都相继闪烁起路灯,及至此时,我方才明白,我这番无目标无方位的寻觅已是毫无意义之举,便拖着自己这大受震惊的身体与丧魂落魄的心灵,走回住所。

虽然我有这样一种推断来安慰自己:莱娜塔在城门关闭之前肯定是来不及走出这座城市的,但是,没有了她而孤身捱过的第一夜,的确是令人可怖的。起初,我一头扑到自己的床上,痛苦地等待着,也不管有多大可能,等待着马上门铃就响起来,而莱娜塔就回来——我在地上,开始以莱娜塔本人在祈祷时所带有的那份狂热,一个劲地祷告起来,我祈求至高无上的主把莱娜塔归还给我,无论如何也要归还,无论多大代价也在所不惜。我许下了几百条誓愿,我发誓一一去履行,只要莱娜塔能回来;我发誓要去做一千次午祷,我发誓要去行一万次鞠躬礼,我发誓要徒步走到主的棺材前,我同意用那些在未来的日子里期待着我们的、我这后半生的全部其他的快乐作为交换——我自己也明白我的这些誓愿本身的全部荒诞不经,但我还是把它们一一道出,紧紧地捏着拳头,十分庄严地说出。祈祷过后,我就奔到主人已去、空空荡荡的房间——莱娜塔的房间里,这里,依然栩栩如生地弥漫着她的气息,我躺到她的床上,躺到她昨日还将其身体与之相依偎的被褥上,我亲吻着她的枕头,用牙齿去咬她的枕头,我想象着莱娜塔就躺在我的怀抱中,我对她诉说着所有激情似火的话语,所有柔情蜜意的话语,这些亲热话,我还没有来得及在我们俩相厮守相亲近相欢爱的日子里向她全部说出来,我用脑袋撞击着墙壁,为了是让疼痛感来把意识归还给我。我现在还不清楚,在那一夜我怎么没丧失理智。

朝霞闪现了,第二天刚刚降临,我已经在大地上行走,我已经在城里寻觅莱娜塔,我已经在城门口伺守着她,在驳船都得从那儿启航的码头上等候着她。但是,我在任何地方也没有找到莱娜塔,我在住所也没有等候到她——她没有回到我身边,不论是那一天,还是在第二天,抑或后来的一个又一个日子里,她再也没有回到我身边——她永远也没有回到她自己在科隆城里的这一个房间里。


(1)以这几个字母打头的几个拉丁文单词组成一句话,意思是:“尘世上的法官们,你们爱上正义吧。”

(2)1098年在法国西司忒地方兴起的天主教修会。

(3)指爱神阿佛罗狄忒的儿子厄罗斯。

(4)埃涅阿斯:希腊神话中特洛伊英雄之一,阿佛罗狄忒之子,曾落难至非洲海岸与这里的女王狄多相爱。

(5)一种引发爱情的饮料,使人销魂蚀骨的迷魂汤。

(6)在圣·瓦列恩金日有许多可笑的风俗,其中一条是:在这一天,被姑娘第一眼看上并亲吻过一次的小伙子要为这姑娘服役一年。

(7)吕贝克:德国地名。

(8)中世纪欧洲天主教会发售的一种符券,教徒购买这种符券后,可以获得“罪罚”的赦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