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又名:灰蒙蒙一天发生的事件仍在继续(第4/47页)

仙鹤在那儿唳鸣。

你们俩都抬起了脑袋。第三,第五,第十个人抬起了脑袋。

开始时,世界的空间会使得你们大家头昏眼花;除了空气,什么也没有……可是——不,有的,除了空气……因为整个那么蔚蓝的一片中,明显地——有一种原本是熟悉的东西在经过:向北方……飞翔着……一群仙鹤!

突然间——好奇的人们围成一圈;大家都举着脑袋,连人行道——都被挤得满满的;一名警察走过去;而——不,没有表示出好奇心;他停下了,仰起头;他——在张望。

接着,像报告似的说:

“仙鹤!……”

“又往回飞……”

“可爱的……”

在该死的彼得堡,在木板马路,在人群上空——春天来临时的那个形象,那种熟悉的声音!

……

就这样——童年的声音!

它往往感觉不到;但它——是有的;彼得堡房顶上空的仙鹤的唳鸣——没有,没有——还是出现了!童年的声音就是这样。

现在,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也听清了是怎么回事。

好像有个哀伤的、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一次也没有见到过的人,在他心灵的周围画了一个美好动人的圆圈,并进入他的心灵;这个人一双眼睛的亮光开始直注他的心灵。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打了个寒颤;一种原来紧缩在他心灵里的东西裂开了;现在,它轻而易举地消失在无限宽阔之中;对,原来这里是无限宽阔的,这种无限宽阔性毫无畏惧地在说:

“你们大家都驱逐我!……”

“什么,什么,什么?”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于是力图听清这声音。无限宽阔性则毫无畏惧地在说:

“我跟着你们大家在走……”

它这样说。

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吃惊地举目张望着空间,他仿佛等待着这个在他面前毫无畏惧的声音的拥有者;可是,他看到的是另一种东西,那就是:密密集集缓缓游动的一堆——脑袋、小胡子、下巴;往远去——只有一条雾蒙蒙的大街;一些目光在他身上缓缓游动着,就像现在一切都在缓缓游动一样。

雾蒙蒙的大街仿佛是熟悉的和可爱的:啊呀——啊呀——啊呀——雾蒙蒙的大街原来多么忧伤;而脑袋的洪流连同它的脸蛋呢?所有在这里经过的脸蛋——都是若有所思,无法表达地忧伤的。

却没有声音的拥有者。

……

不过,在那边的是谁?瞧那边,在那一大堆铁杆旁边?还有——在一个个沉重的阳台下?

对,那里站着个什么人。

和他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一样,他也是——在商店的橱窗边上,径自站着——打着把阳伞……没有什么事——随便看看……好像是这样。看不清他的脸。可这有什么特别的?在这一边——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不也是随便看看,以满足自己的……那一位也是——没有什么事,和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和旁边经过的所有人一样——一个偶然的过路人而已。连他也显得忧伤而可爱(就像这时所有的人都可爱一样),带着一种独特的神情在张望:我嘛——有什么,就这样——我留着小胡子!不——刮过脸的……他一身白大衣的外形使人想起,但是……什么?他是不是在点头打招呼?……

简单地戴着一顶男式旧便帽。

在哪儿见到过?

是不是走过去,到这顶男式便帽的可爱拥有者跟前去?大街可是公共的,啊,对呀!在这条公共的大街上,所有的人都能找到个位置……简简单单就这样——走上前去,看看那里的一些东西……在商店的玻璃橱窗里边的东西。任何人都有权……

到那里跟他并排站一会儿,不跟他打招呼,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而其实是把仔细的目光——

盯着他!

证实一下是怎么回事?

不对,不对,不对!……碰了一下想必是骨瘦如柴的手指,因为痛苦而哭了起来!……

俯伏在人行道上了!

“我——有病,耳朵聋,是个负担沉重的人……让我安静点吧,老师,给我盖上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