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又名:灰蒙蒙一天发生的事件仍在继续(第3/47页)

现在,和所有的一切一样,飘飘悠悠的。

下雨了,石砌的庞然大物被拉开了,瞧它——从雨中往雨里——显出轻巧的外观及通过线条稍稍露出的花纹——只不过是洛可可式的建筑物而已:洛可可式的建筑物正在无影无踪地消失。

橱窗上,窗户上,烟囱上开始发出湿淋淋的闪光;第一道水从排水管里喷流出来;另一个排水管里洒出急速的水珠子;浅色的人行道上落满了碎斑点;干燥的死人般的人行道路面渐渐被染成了褐色;飞驰的轮胎在自己周围溅起一片泥泞。

走啊,走啊……

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落到烟雾弥漫般的湿淋淋中了,被行人的雨伞遮挡着。大街在烟雾中飘悠,楼房的庞然大物好像从一个空间被挤压出来,伸进另一空间里:从那儿混在一起的女像柱、石狮子狗和墙垣堆中——显出它们朦胧的花纹。他的脑袋旋转起来了;他靠到橱窗上;他身上有什么东西绷裂了,飞溅开来;于是——出现了童年的一小段。

……

在老妪诺尔凯蒂(4)——家庭女教师身边,他看到自己把脑袋放在不停抖动的膝盖上;老妪在灯下朗读:

谁在深夜里疾驰?

是父亲带着他的儿子……(5)

忽然,窗外刮起狂暴的阵风,那里随即烟尘飞转,一片嘈杂声:那里大概正在追劫一个小孩;墙上,家庭教师的影子在微微抖动。

接着又是……

阿波罗·阿波罗诺维奇——矮小、平凡、苍老的——在教柯连卡跳法国对舞;他走路平稳,同时数着脚步,用手掌打着拍子:来回走几步——向右,向左;来回走几步——往前又往后;他突然大声快语——打断音乐:

谁在寒冷的黑暗中飞奔:

是晚了的骑手带着他年幼的儿子……(6)

然后,向柯连卡翘起秃了的双眉:

“嗯——嗯,我的宝贝,卡德里尔舞的头一段舞步怎么样?”

其余是一片凛冽的黑暗,因为遇上了追劫——人家从父亲手中夺走了孩子:

他手里躺着个死了的孩子……(7)

这一瞬间过后,全部过去的生活仿佛像是一片弥漫的烟雾。童年的一小段封闭上了。

……

橱窗上,窗户上,烟囱上发出湿淋淋的闪光;水从排水管里滚滚流出来;湿淋淋褐色的人行道在闪闪发亮:轮胎溅起泥泞。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落到烟雾弥漫般的湿淋淋之中了,被行人的雨伞遮挡着;一幢幢楼房的庞然大物好像从一个空间挤压进另一个空间;从那儿混在一起的——女像柱、石狮子狗、墙垣堆的线条中,开始露出它们的花纹。

仙鹤

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想回到童年时代的老家去,因为他明白了:他是个年幼的孩子。

应当把一切,一切——全都抖落掉,全都忘了,应当对——一切,一切——重新进行学习,就像在童年时学习那样;古老的忘却了的老家——现在他感觉到了它。而且——孤独但毕竟是可爱的童年的声音,一种好久没有听到的声音已经在四周鸣响;在鸣响——现在。

是那种声音吗?

他像城市上空的仙鹤唳鸣一样神秘莫测;高高飞翔的仙鹤——在轰隆隆喧闹的城市里,市民们觉察不到它们;可它们在飞翔,飞过城市的上空——一群群的仙鹤!……有的地方,比如说不止在有汽车喇叭响的涅瓦大街上,在飞奔的四轮轻便马车旁的震颤中及报童们的叫卖声中,在这些夹着金属家伙的大叫大嚷中,在春天近黄昏时刻,一个偶然流落到城里的庄稼人便会死死站立在人行便道上,他会停在那里——侧过毛发蓬松、胡子拉碴的脑袋,制止你。

“嘘!……”

“怎么回事?”

而他,一个偶然流落到城里的庄稼人会面对你的惊讶抖抖毛发蓬松、胡子拉碴的脑袋,并非常狡黠地冷冷一笑:

“您难道没有听见?”

“?”

“您仔细点听……”

“什么?究竟有什么?……”

他会叹一口气:

“那边……在叫呢……仙鹤。”

你也就听起来。

一开始,你什么也听不见;然后,你会从空间高处某个地方听到:亲切的、忘却了的声音——一种古怪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