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又名:灰蒙蒙一天发生的事件仍在继续(第5/47页)

接着听到的回答:

“站起来……”

“走开……”

“别作孽……”

……

不,当然,不会有回答。

当然——哀伤的人什么也不会回答的,因为暂时还没有任何答案,答案将在以后——过一小时,过一年,过五年,也许更长些——过一百年、一千年。但是,答案——一定会有的!而现在,这个哀伤的和高高的、梦中都没有见到过的人,充其量是个陌生人罢了,可是他不简单,这么说吧,是个神秘的陌生人——这个哀伤的和高高的人看着他,并用手指堵住他的嘴巴。他不看也不停下,在那里踩着泥泞走去……

并将消失在泥泞中……

……

但是,这一天将会来到。

这一切将在转眼之间发生变化。而所有过往的陌生人,在有生命危险的时刻互相面对面地走过(在什么地方的一条小胡同里)的那些陌生人,用无法描述的目光说出那个无法描述的时刻的陌生人,然后将退居到无限宽阔性之中——大家,他们大家都将相聚在一起!

谁也剥夺不了他们相聚的这种欢乐。

我走我的……我走,挤不着谁……

“我这是怎么啦,”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心想,“不合时宜地想了起来……”

现在丧失点时间没有什么……时间在前进,可沙丁鱼罐头盒径自在嘀嗒响;该直奔桌子去;小心地把整个儿用纸包好,塞进口袋,再扔到涅瓦河里……

他的眼睛已经离开庞然大物的楼房所在的那个地方,离开在那里的沉重的阳台下径自打着雨伞站着的陌生人,因为由一个个身体组成的密集的一堆又用自己的许许多多腿开始慢慢移动起来——这是由在春天、夏天、冬天在此来回奔跑的身体组成的一堆:许多通常的身体。

可是忍不住了,又看了看。

陌生人一动不动地待在原地方,显然,他和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一样也在等待:等待雨停下来。突然,他挪动了,突然落到了人流里——落进这些双双对对和四人汇集成的一堆里,头上一顶闪闪发亮的三角制帽遮住了他,他无可奈何地举着雨伞。

“转身走!去他的,陌生人——也真是的!”

但是,他刚这样想的时候,(他觉察到)从闪闪发亮的三角制帽下及从一些迅速移动的肩膀旁边又开始重新露出一顶好奇的男式便帽;他冒着摔到马车底下的危险,穿过马路;他可笑地撑起被风吹刮的雨伞。

这可怎么办?这里怎么躲开?怎么溜掉?

“他这是干什么?”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这样想,忽然自己觉得奇怪起来:

“可是,他究竟是谁?”

到了近处,陌生人一定显得不那么好看;在远处要漂亮些;模样更神秘莫测;更哀伤;行动——更缓慢。

“唉!……算了吧,他的模样像白痴?啊呀,男式便帽!戴男式便帽的人是这样的吗?长着两只瘦长腿跑来跑去,大衣晃晃荡荡的,一把撕破的雨伞,一只脚上的套鞋不合脚……”

“嘘!”一个自尊的公民这时会做出含糊不清的表情,带着凡事不求人的样子紧闭嘴唇生气地径自走开,一个自尊的公民一定会感觉到闲事少管为好——类似这样的意思:

“随他去!……我走我的……挤不着谁……需要的话,我可以让路。可要我?……不——不——不,我有自己的路要走……”

老实说,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丝毫不觉得自己是个自尊的公民(这里还谈得上什么尊敬!),但显然,陌生人觉得是这样的,尽管他穿着一件旧大衣,撑一把破雨伞,以及一只脚上的套鞋要掉出来了。

他好像在说:

“你瞧,是这样的:我自以为是个不相干的行人,可我是个自尊的行人……因此,我不许任何人碍我的路……对谁,我也不让路……”

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这时有一种不友好的感觉,他已经打算让路了,可又改变了自己的策略——不让路。于是,他们差点儿碰到对方的鼻子;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一副吃惊的样子;陌生人——没有丝毫惊讶。奇怪的是,一只冻僵的大手(戴着鹅绒手套)举到男式便帽上,用僵硬而嘶哑的声音坚决地一板一眼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