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又名:灰蒙蒙一天发生的事件仍在继续(第38/47页)

最高尚的激情胜利了,谢尔盖·谢尔盖依奇·利胡金伸出一只手从小书房的一边穿过整个书房走过来。但转过身子(睫毛上挂着泪珠)的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用因为笼罩在他周围的疯狂及——唉!——因为太晚才出现的自尊心而压低嗓子,断断续续说:

“像……像……拖一个废物……”

谢尔盖·谢尔盖依奇向他伸过一只手——把自己看成是个最幸福的人:脸上流露出非常温厚善良的表情。但这种高尚和他的疯狂一样,是阵发性的,他的心灵里立刻就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高尚的激情消失在空荡荡的黑暗中了。

“您,谢尔盖·谢尔盖依奇,愿意相信吗?……相信我——不是个弑父者?……不,谢尔盖·谢尔盖依奇,不,应该早点想到……您可是像……像拖一个废物……而且还——撕破我的后襟……”

“后襟可以缝上的!”

在阿勃列乌霍夫清醒过来之前,谢尔盖·谢尔盖依奇已经向房门跑过去:

“玛弗鲁什卡!……要些黑线!……一枚针……”

可是,打开的门差点儿没有碰着索菲娅·彼得罗夫娜,她当时正在门口偷听,发觉后,她立刻躲开,但是——晚了。发觉后脸红得牡丹花似的她被捉住了,她于是向他们——同时对两人——投过毁灭性的生气的目光。

在他们三人当间,地上掉着一块常礼服的后襟。

“啊?……索涅奇卡……”

“索菲娅·彼得罗夫娜!……”

“你过来一下……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他……知道吗……撕破了后襟……是不是给他……”

“不,谢尔盖·谢尔盖依奇,不用担心;索菲娅·彼得罗夫娜——请帮个忙……”

“给他缝一下吧。”

但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已经因为处境尴尬而歪着嘴唇,用一个袖子擦着露出马脚的眉毛,屈着一条受伤的腿,来到挂着富士山风景画的房间里……穿着撕破后只剩半拉后襟的常礼服。他拿起自己的意大利外套,抬起头,发现损坏的天花板,出于礼貌向索菲娅·彼得罗夫娜转过自己歪着的嘴巴。

“可是您瞧,索菲娅·彼得罗夫娜,你们家好像变了样:你们的天花板好像有点……好像没有修好,有粉刷工在干活?”

但谢尔盖·谢尔盖依奇打断说:

“这是我,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我……在修理天花板……”

他心里却暗自在想:

“啊?您倒说说,昨天夜里——上吊未遂;现在——没有来得及解释清楚……”

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瘸着腿,穿过客厅往外走,他那件古怪的外套——耷拉在一个肩膀上,黑色的后襟拖在他后边地面上。

……

一个秃光的脑袋从注意符号、问号、章节、句号,从已经是最后一件工作中抬起头来,然后——又倒下。马林果色的、金光灿灿的一堆——热得打响鼻似的啪的一声,它在沸腾,从自身喷发出吱吱响的和亮晶晶的东西;劈柴燃烧成木炭后倒散下来,一个秃光的脑袋对着壁炉,带着张大的嘴巴和一双眯起的眼睛抬起来;突然,两片嘴唇惊恐地歪斜了。

这是什么?

绯红炽热的亮光向四面八方伸展开来:啪啪啪的火光,流动的鹿角——一些树木模样金光灿灿滑溜溜的东西——呈树枝形升腾起来又正在到处把自己吞食干净。它们从绯红的壁炉加料口喷吐出来,洒到四周的墙上:壁炉奔驰着扩大开来,变成了监狱的石砌牢房。在那里,一切流动发亮的东西,火焰,深蓝色的烟气和冠状飘忽的东西都会冷却、凝固(突然变成僵死状态)。通过一道透明的亮光——那里旋转着出现一个高踞在离去的拱形体旁正站着一个弯曲的身形,伸着一双五个指头绯红的手——一双接触到烈火后正在燃烧的手。

这是什么?

瞧——一张苦笑着的嘴巴,瞧——一双蓝色的眼睛,瞧——亮光照耀着好像竖起来的头发:他被熊熊烈火包围着,伸开一双被那颗星火钉在空中的手,两只手掌翻在空中——两只撑开的手掌,像一个十字架似的伸开四肢躺着的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正在那里的亮光中受折磨,他用两道目光指着手掌上鲜红的伤口;而一个长着两只翅膀的大天使正从裂开的天空中给他浇洒清凉的露水——向通红的炉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