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又名:灰蒙蒙一天发生的事件仍在继续(第30/47页)

但他对那两只眼睛一转过身去,它们便立刻避开了;还传来惊叹声:

“啊唉,啊唉!”

索菲娅·彼得罗夫娜看见了:在壁龛凹进去的地方,满头是汗的少尉正在地毯和镶木地板上折腾那长翅膀的猎物(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身上的外套显得像翅膀一样),满头是汗的他也——和自己的猎物一样,翅膀似的扬起的外套下摆间很不雅观地吊着一条绿裤腿,套带都招眼地露出来了。

“嗒嗒嗒”,他被拖着,鞋后跟在地毯上打转,弄得地毯都皱了。

这时,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又转过自己的脑袋,发现索菲娅·彼得罗夫娜后,便痛苦地大声对她说:

“别管我们,索菲娅·彼得罗夫娜,这是男人之间的事情。”这时,外套从他身上飞走了,它沙沙响地像一个长两只翅膀的怪物落在沙发床上。

“嗒嗒嗒”,他被拖着,鞋后跟在地毯上直打转。

感到一下巨大的震动后,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瞬息间飘到了空中,双脚在不停颤抖。接着——轻轻的啪嗒一响,宽檐大礼帽从他头上掉落下来。他自己则颤抖着双脚弓着身子,咕咚一声摔在了紧紧关着但没有上锁的书房门上。这时,少尉变得像个投石器,而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则像一块石头:石头咕咚一声撞在了门上。门大开了,他便落入无人知道的情况中。

一个居民

阿波罗·阿波罗诺维奇终于起来了。

他不知怎么不安地环顾起四周来;摆脱了两叠平行放着的案卷——“注意”符号,章节,疑问号和惊叹号;一只拿着铅笔的手哆哆嗦嗦这儿那儿地——在发黄的纸页上,面对螺钿小桌子发愣;前额紧绷着,死死地一动不动:无论如何,不惜任何代价要弄明白。

终于——明白了。

带徽记的漆得锃亮的四轮轿式马车已经再也不会朝古老的石雕女像柱飞奔过来了;那边,在玻璃窗外,再也不会前来迎接——八旬老人的肩膀、三角制帽、金银饰纽和圆头的锤形铜杖;废墟上建立不起旅顺口,但是——中国将激昂地挺立起来;听——你仔细听:好像是遥远的马蹄声,那——是成吉思汗的骑兵。

阿波罗·阿波罗诺维奇留神听着:遥远的马蹄声;不对,不是马蹄声,是谢苗内奇在那里穿过冷冰冰亮晶晶富丽堂皇的房间。瞧他,进来了,正东张西望地经过那里;他看到——镜子吱吱吱裂开了:一个银白的箭头弯弯扭扭横向地从中一闪而过,然后——它永远地冷却凝固了。

谢苗内奇正经过那里。

阿波罗·阿波罗诺维奇不喜欢自己宽敞的寓所及前面一成不变的涅瓦河景色:那里老悬着一堆堆绿莹莹的云朵,它们有时聚集成黄兮兮的云雾,向海边漂浮过去;深得暗沉沉的河水,钢铁般的密集鳞片拍打着两岸的花岗岩;透过一团团绿莹莹的云朵,隐约可见那竖式绞盘……从彼得堡的一边。阿波罗·阿波罗诺维奇不安地环顾起四周围来:这些墙!他将长久地在这里坐下来——面对前面的涅瓦河。这是他的家,公务活动结束了。

有什么?

这些墙——是雪,而不是墙!不错,稍有点冷的……这有什么?家庭生活;也就是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最可怕的,这么说吧……还有——安娜·彼得罗夫娜,老了……简直只有上帝知道成了什么人!

咩——咩咩……

阿波罗·阿波罗诺维奇用手指紧紧抓住自己的脑袋,目光注视着噼啪响着快熄灭的壁炉:无聊的大脑游戏!

它飘游而去——飘游远去到意识的界限之外:在那里,它继续升腾成一圈圈紊乱的一团。还回想到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不高的个子,一双略带蓝色的眼睛及一堆(应当公正地说一句)最丰富多样的极混乱的精神需求。

还回想起——一位姑娘(这是在大约——三十年前),崇拜者成群,他们当中还算比较年轻的阿波罗·阿波罗诺维奇,已经是个五等文官了,还是——没有希望的痴情郎。

接着——头一个夜晚,留下和他一起的女友眼睛里的恐惧——一种在顺从的微笑掩饰下表现出的厌恶、蔑视;这个夜晚,已经当了五等文官的阿波罗·阿波罗诺维奇·阿勃列乌霍夫完成了一次形式上合法的卑鄙行动:对姑娘施暴。施暴持续了一年,其中有一个夜晚怀上了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在两个人不同的微笑之中:在淫欲和顺从的微笑中。结果,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成了厌恶、惊恐和淫欲相结合的产物,这有什么奇怪的呢?他们应当立刻共同着手培育由他们产生的恐惧:使恐惧人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