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安分的女人(第7/11页)

奥丽加·伊万诺夫娜回想了许多事情,并思考了一下,然后穿上衣服,非常激动地到画室找里亚博夫斯基去了。她看见,他很快乐,正在叹赏那幅真正华美的画。他又蹦又跳,逗趣取乐,用开玩笑的方式回答严肃的问题。奥丽加·伊万诺夫娜嫉妒里亚博夫斯基的画,并且憎恨它,但是,出于礼貌,她在画的面前默默地停留了五分钟,而且好像见到什么圣物似的叹了一口气,轻声地说:

“是啊,你还从来没有画过这样的画,知道吗,甚至让人敬畏。”

然后她又去恳求他能爱她,不要抛弃她,要求他怜惜她这个可怜的不幸的女人,她哭着吻他的手,要他发誓爱她。她还向他证明,要是没有她的良好影响,他将会误入歧途,会毁灭。而当他扫了她的兴,当她觉得自己屈辱时,就到女裁缝或认识的演员那里去弄几张戏票。

如果在画室里没有找到他,她就会给他留下一封信,信里发誓说,若是他今天不来看她,她就一定服毒自杀。果然,他害怕了,就去看她,并留下来吃午饭。尽管她丈夫在座,他也不客气,对她说话粗鲁,她也针锋相对。两人都感到,他们已经捆在一起了,无法拆开,都觉得对方是暴君和敌人。两人都在发狠,因此两人都没有留意他们的举动很不得体,甚至剪短发的科罗斯杰列夫也全看明白了。午饭后,里亚博夫斯基匆匆告辞,离去了。

“您到哪里去?”奥丽加·伊万诺夫娜在前厅憎恨地看着他,问道。

他皱着眉头,眯缝着眼睛,随便说出一个大家都熟悉的女人的名字。很显然,他是在嘲笑她吃醋,并想让她生气。她回到自己的卧室,便倒在床上。由于嫉妒、懊丧、屈辱和羞愧的感觉,她咬着枕头,放声大哭起来。狄莫夫把科罗斯杰列夫丢在客厅里,走进卧室里,又难为情又慌张地低声说:

不要大声哭,亲爱的……何苦呢……这种事应当保持沉默才对……应该不让人看出来……要知道,已经发生的事,你是无法挽回的。

不知道怎么样才和能平息这种沉重的嫉妒,它几乎把她的太阳穴都炸开了。同时她又认为,事情还可以挽回。于是她洗了把脸,在带泪痕的脸上扑上粉,飞快地跑到刚才提到的那个女人家里。里亚博夫斯基不在这个女人家里,她又跑到另一家,然后是第三家……起初,这样跑来跑去她还感到难为情,可是后来跑习惯了,为了找到里亚博夫斯基,往往一个晚上跑遍了她所有认识的家庭,于是大家都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有一天,她对里亚博夫斯基谈起她的丈夫:

“这个人用宽宏大量来压我!”

她很喜欢这句话。每当她碰到那些知道她与里亚博夫斯基的罗曼史的画家时,她都要谈到她的丈夫,用手使劲地一挥,说:

“这个人用宽宏大量来压我!”

他们的生活安排还跟过去一样,每到星期三就举行晚会,演员们朗诵,画家们画画,大提琴家演奏,歌唱家唱歌,到十一点半,通向饭厅的门必定会打开,于是狄莫大便面带笑容地说:

“先生们,请吃点东西吧。”

奥丽加·伊万诺夫娜还像过去一样在寻找名流,找到了又不满足,再找。像过去一样,每天都是深夜才回来。不过,狄莫夫不像去年那样已经睡觉,而是坐在自己的书房里,干一些事。他三点钟才躺下睡觉,八点钟起床。

有一天晚上,她正准备去剧院,站在衣镜面前,狄莫夫穿着礼服,系着白领带走进卧室里,他温存地笑了笑,像从前那样,高兴地直视着妻子的眼睛。他满面红光。

“我刚才通过了学位论文答辩。”他说,坐下来,揉了揉自己的膝盖。

“通过了?”奥丽加·伊万诺夫娜问道。

“啊哈!”他笑了起来,并伸长脖子去看妻子在镜子里的脸,因为她依然背对着他站在那里,在理自己的头发。“啊哈!”他又笑了一次。“知道吗,他们很可能把我提为普通病理学的副教授的职位,有戏!”

从他的红光焕发的脸容可以看出来,如果奥丽加·伊万诺夫娜这时能跟他一块儿分享高兴和胜利的话,也许他就一切都原谅她了,不论是现在的还是过去的,全部忘掉。可是她不懂得什么是副教授职位和“普通病理学”的含义,她更担心的是耽误了看戏,于是什么话也没有说。

他坐了两分钟,然后愧悔地笑了笑,走了。

这是不平静的一天。

狄莫夫头痛得非常厉害。他没有喝早茶,也没有到医院去上班,一直躺在自己书房里那张土耳其式的长沙发上,跟往常一样,奥丽加·伊万诺夫娜中午十二点多钟就去找里亚博夫斯基,把自己画的静物写生画拿给他看,并且质问他,为什么昨天没有去看她。这张画她觉得微不足道。她画这张画,只不过是要找个到画家那儿去的多余的借口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