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英国(1852—1864) 第九章(第18/22页)

“这么说来,整个人类就得这么进入市侩社会,然后停留在那里?”

“我想,不是整个人类,但某些部分确实这样。‘人类’这个词最讨厌,它不能表达任何明确的概念,只是在其他一切模糊观念之外,增加了一个半神半人的花斑怪物。‘人类’这个词能说明什么统一性?除非是我们所理解的某些总体名称,如鱼子等等。世上谁敢说,有一种制度同样适用于易洛魁人和爱尔兰人,阿拉伯人和马札尔人,卡菲尔人和斯拉夫人?我们可以说的只有一点:某些民族讨厌市侩制度,但有些民族对它却如鱼得水。西班牙人,波兰人,一部分意大利人和俄罗斯人,很少市侩因素,他们向往的社会制度,不是市侩阶级所能给予的。但这绝对不是说,他们因此便能达到这种高级状态,或者他们不会走上资产阶级的道路。单单向往什么也不能保证,我们不得不着重指出可能和不可避免之间的差异。知道某种制度对我们不利,这是不够的,必须知道,我们希望什么样的制度,它是否可能实现。在我们前面存在着许多可能性,资产阶级也可以采取完全不同的路线,最富有诗意的人也可能变成小店主。可能性消失,憧憬流产,发展改变方向,这种事是屡见不鲜的。不仅是可能性,最触目惊心的还是个人的生命、思想和活力,一开始就从每个儿童身上死去。请注意,儿童的这种夭折也不包含着必然性,只要医生精通医学,这医学又是真正的科学,那么十分之九的生命是可以保留的。对人和科学的这种作用,我们必须给予充分注意,它是非常重要的。”

还必须警惕猿猴(例如猩猩)对智力进一步发展的侵犯。这从它们惶惶不安的目光,从它们对一切变化忧心忡忡的注视,从它们的疑虑、惶惑、慌张和好奇中,都可以看到,而这种好奇心理反过来又影响了它们的思想集中,使它们经常处于精神涣散状态。一代一代的人前赴后继,要奔向某种理性的世界,一代一代的人继承了这个事业,但没有达到目的而死去了——就这样经过了几千年,也还会再过几千年。

人比猿猴前进了一大步;他们的追求不可能不留下踪迹,它们凝结在文字中,体现在形象中,保留在传统中,一代一代继承下去。每个人依附在人类演变的参天大树上,它的根几乎可以追溯到亚当的乐园中;我们像拍岸的浪涛,在我们的后面可以感到整个海洋——全部世界历史的压力;每个时代的思想这个时刻都存在于我们的头脑中,没有前者也就没有后者,而有了前者,我们就拥有了巨大的力量。

谁也不是不可缺少的,但每个人都可以成为不可代替的现实力量;在每个人面前,大门都敞开着。人有什么要说的,就让他说,有人会听;他心里有什么信念,就让他宣讲。人不会像自然力那么屈服,但是我们始终得与当代的群众打交道,他们不是独立存在的,我们也不能脱离整个生活画面,我们同样接受前人的影响,有着共同的联系。现在你明白,人们的未来,民族的未来,依靠什么人了吧?

“依靠什么人?”

怎么依靠什么人?……举例说便是依靠你们和我们。既然这样,我们怎么能抄起双手,什么也不干呢!”

1 赫尔岑的老朋友,莫斯科大学历史学教授。

2 引自雷列耶夫的长诗《沃伊纳罗夫斯基》。

3 阿基米德在谈到他的杠杆原理时说过,只要给他一个支点,他便可以移动整个地球。

4 指玛蒂尔达·比格斯(?—1867),英国政治家詹姆斯·斯坦斯菲尔德的女儿,同情各国流亡者,与马志尼、赫尔岑等过从甚密。

5 写到这里,我不能不想起莱莱维尔,他的白眉毛下同样有着一对童心未泯的蓝眼睛。——作者注

6 阿那克萨哥拉(约公元前500—约前428),古希腊伟大的自然哲学家。亚里士多德在《形而上学》中给了他很高的评价,说他是在沉醉的世人中唯一清醒的人。

7 指《圣经》中耶稣与税吏同席,以及与门徒们在海上航行的事,见《马太福音》第八章及第九章。

8 1815年,尼古拉(那时还没有登基)到新拉纳克访问过欧文。据欧文后来在自传中说,尼古拉邀请欧文到俄国办厂,俄国政府可支持他在新拉纳克纺织厂实施的制度,欧文谢绝了。

9 欧文在晚年成了神秘主义者,相信唯灵论和灵魂不灭等。

10 宗教裁判所的各种刑罚中,有一种是把人关在隐修小室中,四面插着刀尖向外的刀,使人无法活动,这种囚室挂有“悲伤圣母像”(圣母在耶稣尸体旁悲哭的画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