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英国(1852—1864) 第九章(第12/22页)

瞧,真理怎么能通过这重重叠叠的荒谬现象轻易进入人们心中呢?

这些人沉浸在功名利禄、投机倒把、家庭纠纷、打牌、勋章和养马中间,现在罗·欧文却大声疾呼,要他们把精力用于别处,向他们指出生活的荒谬。他不能说服他们,只能触怒他们,给自己招来不理解的全部对立情绪。只有理性才能长时期忍耐,才是慈悲为怀的,因为它理解一切。

欧文的传记作者作出了非常准确的判断,他说,欧文否定了宗教,因而摧毁了自己的影响。确实,他敲打了一下教会的石墙,便应该适可而止,可是他却越过教堂,到了另一边,在那儿成了孤家寡人,伴随他的只是笃信宗教者的咒骂。但是我们认为,他迟早会落到这个地步,在这另一种的贝壳外面只能是孤立和放逐!

群众之所以没有一开始就对他发怒,只是因为国家和法庭不像教会和祭坛那么深入人心。但是归根结底,惩罚权主要得靠训练有素的人来维护,不能靠疯狂的贵格派教徒和玩弄笔杆子的伪君子。

关于教理和教义问答的真理,凡是稳健持重的人都不会提出异议,尽管他们事先就知道,这是经不起任何批评的。谁也无法证实“圣母无原罪成胎论”,摩西对地质的研究也不可能与麦奇生65的研究一致。民法和刑法的世俗教堂,法律大全的教理,巩固得多,它们早在接受审查之前已有权称作业经证实的真理和不可动摇的原则。

人们推翻祭坛,却不敢触动守法镜66。阿纳卡西斯·克洛斯,埃贝尔分子,给上帝改名为理性67,他们深信这完全符合人民的利益和公民的其他守则,正如中世纪的神父相信教会法典68和火焚巫师的必要性一样。

本世纪最强大、最勇敢的思想家之一69,为了对教会发动最后的攻击,在理论上确立了教会的世俗化原则,从祭司手中救出了准备作为祭品献给上帝的以撒70,把他交给了法庭,也就是说献给了正义的祭坛,这曾经有多久呢?

一千年来关于自由和预定71的永恒的争论尚未结束。在我们今天,也不仅欧文一人对人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提出疑问;我们在边沁和傅立叶,在康德和叔本华,在自然科学家和医生们,尤其是在所有从事犯罪统计的人那里,都能看到这种怀疑的迹象。不论怎么说,争论还没有结果,但是有一点,即罪犯应该惩治,并按照罪行的大小定刑,这是没有争论的,每个人都明白这一点!

那么疯人院在哪一边呢?

柏拉图说过:“惩罚是罪犯不容剥夺的权利。”

很可惜,他亲口讲了这句双关语,不过我们不一定要学艾迪生的加图,向大家宣称:“你是正确的,柏拉图,你是正确的”72,因为他甚至说过:“我们的灵魂是不灭的。”

如果鞭笞或绞刑是罪犯应得的权利,那么在这权利遭到破坏时,还是让他自己宣布这一点。权利是不必强迫接受的。

边沁称罪犯为拙劣的计算员;很清楚,谁计算错误,谁就应该承担错误的后果,但尽管这样,这不是他的权利。谁也不会说,如果你用额角撞了墙壁,你便有权获得一块青斑,万一没有,也不会有一个特别的官员派医生来给你制造一块。斯宾诺莎讲得更简单,他说可能有必要对一个不让别人生活的人处以死刑,“就像杀死一条疯狗一样”。这是很明显的。但是法学家们或者不这么坦率,或者头脑太聪明了,根本不愿承认判刑是一种防卫措施或报复手段,却说这是道德的补偿,“平衡的恢复”。还是在战争中干脆一些:士兵杀死敌人时不必寻找他的罪行,甚至不必声明这是正义的行为,只要可能,就可以把对方杀死。

“但是根据这种观念,所有的法院都可以关门了。”

“为什么不可以?从前人们把巴西利卡73改成教区教堂,今天为什么不可以把它们改成教区的学校?”

“没有一个政府会同意这种取消惩罚的观念。”

“欧文可以像历史上第一个弟兄74那样这么回答:‘难道我的任务是巩固政府吗?’”

“他对政府的态度十分温和,不论是国王、托利党的内阁大臣,还是美国共和政府的总统,他都能相处得很好。”

“难道他对天主教徒或新教徒态度不好吗?”

“那么,您认为欧文是共和主义者吗?”

“我想,罗伯特·欧文赞成的政府形式,应该是最符合他所接受的教会的观念的。”

“算了,他根本不相信任何教会。”

“一点不错。”

“然而总不能没有政府吧?”

“毫无疑问;不论怎么糟糕,还是需要的。黑格尔讲过一个善心的老太婆,她说:‘嗯,不论天气怎么坏,有坏天气总比什么天气也没有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