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中午(第5/11页)

妈妈盖上了润肤霜的瓶子,拿起另一个罐罐。她拧开罐子,用一块海绵从里面沾了一点粉底膏出来。

“是吗?那我就不明白了,”我说。

妈妈举起那块海绵,像艺术家对着画布举起了画笔。

“我们一起帮人打扫屋子,查理,”妈妈插嘴说。

看到我脸上惊讶的表情,她挥了挥手,好像这件事情不值一提。

“否则,我怎么能够负担得起你们两个孩子上大学的费用呢?”

上到大学两年级的时候,我长胖了10磅,我的投球也反映了我体重的变化。我的平均投球时速,在全国大学生运动员中可以排到前五十位。在爸爸的要求下,我参加了几场为专业球探举办的选秀赛。那些颇有些年纪的球探们拿着笔记本,叼着雪茄烟,坐在观众席上看比赛。有一天,他们中有一个,在赛后找到了我们。

“这是你儿子?”他问爸爸。

爸爸狐疑地点点头。那个人头发稀稀的,长着一个硕大的鼻子。他穿着一件薄外套,可以清晰地看见里面贴身的汗背心。

“我是圣路易斯主教队的。”

“是吗?”爸爸说。

我激动得几乎要跳起来。

“我们可能会有一个接手的位置空缺。”

“是吗?”爸爸又说。

“我们注意到了你儿子,如果他感兴趣的话。”

那人吸了吸鼻子,发出湿乎乎的噪声。他拿出一块手帕,擤了擤鼻子。

“问题是,匹兹堡那边对他也有兴趣,”爸爸说,“他们和我们谈了有一阵子了。”

那个男人盯着爸爸的下巴看。爸爸的下巴一动一动的,正在嚼一块口香糖。

“是吗?”那个男人也说。

*

当然,这些对我来说,都还是新闻。等那个男人走开后,我问了爸爸一连串问题。那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那个男人真的是球探吗?匹兹堡那边真的对我有兴趣吗?

“如果他们真的对你有意思呢?”他说,“这并不能改变你现在必须做的事情,鸡仔。你得继续好好练球,跟着你的教练,做好准备,等着机会来临。其他的事情,有我呢。”

我顺从地点点头,脑海里闪过许多念头。

“那上学怎么办?”

他抓了抓下巴。“什么上学怎么办?”

我的脑海里闪过妈妈的脸,陪我走进图书馆的妈妈。我努力让自己不去想。

“圣路易斯红……衣主教队,”爸爸拖长了声音,慢慢说出这几个字。他用脚跟狠狠踩了踩脚下的草,几乎把草都给碾碎了。一股骄傲的情感涌上了我的心头,让我激动得鸡皮疙瘩都出来了。他问我,是不是想喝上一杯啤酒,我回答“好”,于是,我们一起去喝了啤酒,就像男人和男人那样。

*

“爸爸来看过我比赛了。”

我用宿舍的投币电话给妈妈打电话。这时候,离爸爸第一次来看我比赛已经过去很久了,但我用了那么久的时间,才找到勇气告诉妈妈。

“噢,”妈妈愣了半晌才回答。

“他一个人来的,”我很快补充了一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觉得那好像很重要。

“你有没有告诉你妹妹?”

“没有。”

又是长长的沉默。

“不要让任何事情影响你的学习,查理。”

“我不会的。”

“那是最重要的事情。”

“我知道。”

“良好的教育是一切,查理。教育能让你出人头地。”

我等着她继续往下说。我总是等着她给我讲那些糟糕的事情。像所有离异家庭的孩子,我总是等着,这样我情感的天平就能够倾斜,我就能够选择父母中的一方,拒绝另一方。但我妈妈从来没有向我们讲起爸爸离开的原因。我和吕贝塔好像在她面前放好了那个诱饵,但她完全不理会,她没有给我们仇恨,或者痛恨爸爸的理由。她所做的,就是把一切都给咽到了肚子里。她咽下了所有的语言,所有的对话。无论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她都咽下去了。

“可以吗,我和爸爸见面?”

“爸爸和我,”妈妈先纠正了我的语法错误。

“爸爸和我,”我重复了一遍,有些恼怒。“这样行了吧?”

她吐了口气。

“你不是小孩子了,查理。”

那么,为什么,我还感觉自己像个小孩子呢?

*

现在回想起那一切,我发现我忽略了许多事情。我不知道她听到那个消息的时候是怎么想的。我不知道她是否很生气,还是很害怕。我和爸爸坐在酒吧喝啤酒的时候,一点也不知道妈妈靠着和一个曾经帮我们打扫屋子的女佣一起给别人打扫房子,以赚钱来付我的学费。

现在,我看着她们两个在卧室里,塞尔玛小姐靠着枕头在床上坐着,妈妈用海绵刷子给她打粉底,用眼线笔给她画眼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