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第7/13页)

但是,他还是没有听。

那是一九七四年……

……我在我的教会高中上宗教课。主题是“红海分开”。我打了个哈欠。这还有什么好学的呢?这个故事我已经听过上百万次了。我看着教室另一端一个我喜欢的女孩,心里琢磨着我怎么才能够引起她的注意。

“这里有一篇《塔木德》[26]的注解,”老师说。

哦,老天,我心里感叹道。这就意味着要我们翻译,那可是个漫长而痛苦的过程。但随着故事情节的发展,我被吸引住了。

以色列人安全地跨过红海之后,追逐他们的埃及人很多被淹死了。上帝的天使想要庆祝敌人的灭亡。

那篇文章说,上帝看到这一幕,很生气。他说了大意如此的话:“别再庆祝了。他们也是我的孩子。”

他们也是我的孩子。

老师问我们:“你们觉得该如何理解这句话?”

有同学站起来回答。我心里有我自己的答案。我想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上帝除了爱我们,也爱我们的“敌人”。

多年以后,我已经不记得那些课所教的内容,也不记得那个老师的名字,更不记得教室另一边那个女孩的模样。但这个故事我一直都记着。

七月

最重要的问题

在任何对话中,至少有三名参与者:你,别人,还有上帝。我是这样被教导的。

这个教诲,在夏日的某一天又浮上我的心头。当时,我和“大先生”坐在他的小书房里,我们两个都穿着短裤。我的光腿靠着绿色的皮沙发椅直冒汗,黏嗒嗒的,每次挪动腿脚都会发出小小的声响。

“大先生”在找一封信。他拿起一个本子,然后是一个信封,再是一张报纸。我知道他永远也找不到他想找的东西。我觉得他凌乱的办公室几乎已经成了他的一种生活方式,似乎这样他的生活才能趣味盎然。我等着,我瞥了眼书架底层的搁板上放着那个名为“上帝”的文件夹。我们还没有打开过那个夹子。

“真糟糕,”他说,放弃了继续寻找。

我能提一个问题吗?

“问吧,问吧,年轻的学者,”他唱着说。

你怎么知道上帝是存在的呢?

他停下。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

“非常好的一个问题。”

他用手指捏了捏下巴。

那答案是什么呢?我问。

“首先,请证明他是不存在的。”

好吧,我说我可以试试看。这么说好不好?我们生活在一个基因可以被图谱,细胞可以被复制,脸蛋可以被改变的时代。不是吗,只要动个手术,你都可以从一个男人变成一个女人。科学已经告诉了我们地球是如何产生的;火箭升空探索宇宙。太阳不再神秘。还有月亮——那个原来受人们膜拜的对象——我们不是已经把月亮上的东西装在袋子里带回地球了吗?

“大先生”鼓励道:“继续往下说。”

所以,在这样一个地方,那些巨大的谜团都已经被解开了,为什么人们还要相信上帝,或者耶稣,或者安拉,或者任何超人类的神灵存在呢?我们是不是已经过了这个阶段?像匹诺曹,那个木偶,如果他发现没有绳子拽着他,他也照样可以自己行动,那他还会那样看待他的老木匠爸爸吗?

“大先生”轻拍了几下手。

“你说得都够得上做个小小的演讲了。”

你不是让我反证么。

“嗯。”

他侧过身子靠近我。“好了,轮到我了。听着,如果你的意思是说科学终将证明上帝是不存在的,这一点我是不同意的。无论他们把人的起源追溯到哪里,蝌蚪大小的物体也罢,原子也罢,总归还有他们无法解释的地方,研究到最后还是有那个最终的起源的问题。

“而另一方面,无论他们如何延长生命,干涉基因,克隆这个,克隆那个,活到一百五十岁——到了某一点,生命终将结束。那然后呢?生命结束了之后呢?”

我耸耸肩。

“你明白了吗?”

他向后靠了靠,露出微笑。

“当生命终结的时候,上帝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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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许多伟人都试图证明上帝是不存在的。但往往他们得出的是相反的结论。曾就信仰写下了大量文章的C·S·路易斯[27],起初在“上帝是否存在”这个问题上挣扎了很久,后来他声称自己是“全英国最沮丧的皈依者”。伟大的科学家路易斯·巴斯德[28]曾试图通过事实和研究来证明上帝是不存在的;但最终,人类的精妙结构让他推翻了先前的论点。

近年来出版了不少图书,宣称上帝是傻瓜的理论,是魔幻主义的东西,是软弱心灵的万灵药。我觉得“大先生”一定会讨厌那样的书,但是他没有。他觉得通往信仰的道路不是笔直的,容易的,甚至不是可以通过逻辑判断而达到的。对于任何经过思考的辩驳,他都是尊重的,尽管他未必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