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嘶(第8/24页)

说实话,建狗舍之前,我还确实费过一番脑子。首先选址必须合理,当时想的是要远离会所,以免吵闹,要近靠工人,方便饲喂。不要建在明处,因为毕竟不是发展主项,也避免伤人。另外,院子虽大,但在房屋之间和后面还有很多空地没有利用,要尽量合理规划,少占坐北朝南正房的位置。

经过一番设计,最终选在草库北墙后边背阴处,当时并不是不知道兽舍采光的问题,而是考虑大狗傍晚需要放出来看家护院,因此在笼舍里的时间只是白天,不会影响动物健康。

再让我费了一番脑筋的问题就是用什么材料铺设地面,以我之前的经验,土地绝对不可取,水的渗透性不强,撒两泡尿就和泥了;用红砖墁地不平整,铲粪很麻烦;用水泥铺地倒是干净,但冲洗时下水没有地方疏通,容易积水,而且夏天水泥地吸热,地面温度提高,容易造成犬只上火。想来想去终于决定什么也不铺,就采用本来的沙土地,撒尿瞬间渗干,拉屎一铲就走,夏天阴凉,冬天铺木板保暖,既省事儿又合理。

我自觉主意不错,马上叫工人进场、备料、画线、施工。不到半个月,一排漂亮的狗舍建造成功。看着自己的杰作,打心里佩服自己的主意高明。谁知道两个月之后,事实就让我彻底知道了这个所谓的省事儿就是偷懒,所谓合理也是单凭自己主观的臆想,根本没有实践的经验和科学的分析。这个设计不仅白花钱了,还让大院儿所有人畜饱尝了痛苦,直到两年后隐患才彻底消除。

狗舍错误的关键还是保留了沙土地面。确实,那样狗的大小便清理起来非常方便,但随着季节的变换,气温逐渐变暖,到了八月,雨季来临时,狗舍中又热又潮,正好适合跳蚤滋生。开始还不太明显,工人进去喂狗后反映身上老被虫咬,我也没太在意。

直到后来跳蚤成了灾了,在院儿里的每一个人都被咬了,而且身上新包摞旧包,这时,才引起我的重视。我到狗舍中去看时,每只狗都缩在角落里翻身回头用嘴咬着自己的背毛解痒。

我身穿短裤进去时,能明显感觉到有跳蚤噼里啪啦地往腿上蹦,当时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胡噜着双腿慌忙跑出狗舍,再也不敢进去了。

紧接着我急忙四处买药,消毒液、灭蚤灵、生石灰、敌敌畏,所有药品用了一个遍,怎奈为时已晚,跳蚤大军已成气候,更由于温度好、湿度佳、数量多、繁殖快,不管你用药多猛,仍旧前赴后继,舍生忘死地叮咬着人畜。

我没办法,只好把狗都牵出狗舍,重新拴回院儿中,新建的狗舍被迫弃之不用了。可这并没有阻止跳蚤大军的攻城略地,没多久,它们就占领了员工生活区,连员工宿舍也成了它们繁衍后代的温床,工人们叫苦连天,大院儿里人心惶惶。那段时间,我轻易也不敢到大院儿里去了,怕万一招一身跳蚤带回家里,那就麻烦大了。

在这场人和跳蚤的战役中,人始终就没有占据优势,一直就处在被敌人包围之中被迫挨打。直到天气转冷,跳蚤们失去了生存的环境,这才逐渐丧失了攻击力,工人身上的包也慢慢少了,偶尔发现残余的小股部队,也造成不了大的危害了。直至深秋,跳蚤才在大院儿销声匿迹。

直到此时,工人的心这才踏实下来,过上一段平稳的生活。闲置一个夏天的狗舍也该整理打扫了,狗是不能在那儿养了,我原想着是不是转转思路把房间用于别的项目,比如养鸡、养鸭,或作为库房、工具房等。谁知工人一进狗舍,出来后又是一身包。原本以为在大环境的制约下,跳蚤已经全军覆没了,谁知它们龟缩在狗舍内,在适于自己生存的小环境内仍然保存了很强的实力,以图来年开春东山再起。

真没想到,这小小的物种竟有如此顽强的生命力。思来想去,这狗舍不能留了,留在此处早晚是个隐患。不管狗舍做何用途,但凡遇到适宜的条件,小东西们必会重新集结部队杀一个回马枪,到那时后悔又管什么用呢?

嘿!毛主席教导我们说,抗日战争是个持久战,不要在乎一城一地的得失,要把敌人放进来,不要心疼那些瓶瓶罐罐。现在敌人是放进来了,不舍了这些瓶瓶罐罐还真不好消灭它们呀!可这真不是瓶瓶罐罐呀,这是我花了多少心血、钱财盖的一排房子呀!唉!到现在我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心一横,牙一咬,拆!就这样,工人又用了近一周的时间,怎么盖的,又怎么给拆了。事到如此也只有往开了想:问题都要辩证地看,有失就有得。房子是拆了,可拆房的时候不是每个人又被咬了一身包吗?——我这心也太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