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嘶(第6/24页)

想到这儿,我的心情就平和了许多。三天之后回到北京,下飞机打电话约上房东老头儿后,直接开车去了小院儿。刚到院儿门口,就发现院子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院子的门楼上仿佛加高了一层,整个院子扣上了一个彩钢板的大罩子。罩子的四边紧贴房屋,距离不到两米。而我精心设计建造的景观、鱼池、围栏、藤架,包括大小百十来棵果木树都被罩在了棚内,所有动物影在一片阴凉之下。当时的景象看得我一阵心酸,一腔心血,两膀劳累,四季施工,五年计划,一切的一切就算付之东流了。我忍住心酸一抬眼,远远地看见村头小路上房东老头儿朝我这边走来。

那时也可能真应了这句老话:“人有见面之情。”也可能是因为棚子搭起来了,心也放下了,火也消下去了,反正见面时老头儿态度收敛了许多,不似先前那样蛮横无理了,赶忙先解释:“爷们儿,我也没辙,你说这村儿里催得紧,明告诉你了,凡是评估之前盖的房都算数儿,之后的就不算面积了,你说我能不急吗?你大叔也不容易,村儿里这一句话,我搭这些彩钢棚就花了十五万多,那也得搭呀,咱这一辈子等的不就是这机会吗?咱爷儿俩这关系,你说,大叔要挣了钱,你不得替大叔高兴呀?”

他倒真会套近乎!我嗯嗯啊啊地应付着,你房都盖完了,我还和你争竞(1)什么呀?但是该说的也必须要说,什么该说呢?咳!无非也就是把电话里那天说的再重复一遍,最终让他明白,这事儿是他违约在前,因为他的违约给我造成了重大的经济损失,我之所以不追究,是因为不愿闹到两败俱伤的份儿上。

这时听到我说这些话,他反过头来对我也采取了“怀柔政策”,你怎么说我怎么应,只要不触碰到我的利益就行,反正房子我盖了。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谁也不深究这件事儿,倒也不显尴尬。

进屋落座,我们把拆迁之后的具体赔偿事宜简单聊了几句,好在有合同制约,按协议办事,双方也没有什么可争执的。反正我是打好主意了,听见拆迁的信儿想把我挤走?门儿都没有!咱就这么耗了!从今儿以后,爷们儿交情都别谈了,院子我不用,房租我照交。看的就是以后这乐!您瞧!卖了孩子买猴儿——玩儿呗!

说句题外话,自打那时到现在,拆迁就一直没动静。消息喊得欢,大部分都是谎信儿。前年好不容易动工了,拆到这院儿不拆了。现在四周都平了,就孤单单这一个院子立在这片荒地上,十五万多临时搭建的彩钢棚让风吹雨打得已经快成凉亭了。老头儿一天两趟跑村委会、乡政府咨询政策,问消息无果。眼瞅着这十五万多打了水漂儿,急得光牙就肿了好几次了。而我呢,除了按年交房钱,剩下的就只是觉得这事儿挺可乐!

可乐归可乐,但那时候可乐不出来。我这一院子的动物天天罩在阴影之下不见阳光,短期之内还能凑合,时间长了非得病不可。我得马上行动,找个地方把它们安置下来。于是,我发动了所有人脉关系要找一块属于自己的地方。我的要求不高,首先地方要够大,要让动物有足够大的活动场地;其次不能离家太远,不然照顾起来太不方便。最重要的一点,我必须直接面对产权单位进行租赁,中间不要有第三者。有过上次的经验教训,我觉得这事儿还是直接和政府单位接触比较稳妥。

那段时间我是频繁往来于城乡之间,看了无数的场地,终于在朋友的介绍帮助之下,找到了一处相对满意的地方。此处土地属于种养殖性质,占地五十七亩,产权为大兴区礼贤镇柏树庄村。因为土质沙化,不宜于庄稼生长,因此长年闲置。这一切都比较符合我的要求,所欠缺的就是五十七亩土地分为两块,虽相隔很近,但毕竟不能贯通。好在我是自己玩儿,前边一块三十亩的大院儿已经绰绰有余了。经过反复地查看、调研、洽谈、磋商,终于签下了租赁合同,我拥有了这块土地三十年的使用权。

动物搬家,元气大伤

自从有了这个大院儿之后,我就一直没有踏实过。虽然到院儿中来得比从前频繁,待的时间也长了,但脑子里总是装着这事儿那事儿,拉关系、套交情、请吃饭、送东西、搞设计、谈思路、进材料、买砖瓦、签合同,办手续——迎来送往,忙于琐事,仿佛有干不完的活儿,我再也没有以前那种心情和时间能够塌下心来和自己的宠物玩儿了。

您知道喜爱宠物的人是以照顾宠物为乐趣的,有时自己计划得好好的,今天来大院儿什么都不干,要给某只狗洗洗澡,要给哪只狗梳梳毛,要牵哪匹马运动运动,增进一下人宠之间的感情——嘿!想得美,到了院儿里活儿就来了,事无巨细都要你来拍板决定。一会儿来人说麸皮没了要去买,一会儿来人说木料不够得去进,一会儿说防疫站来电话叫咱去签个字,一会儿说动监局马上来人要检查……弄得你心里烦躁不已,还不得不放下手中活儿去解决这些杂事——这是让我最撮火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