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因缘的闪烁(第27/36页)

但真正让萨弥苏感到困扰的还是站在房间正中央,留着齐肩黑色卷发的萨莎勒,现在她双拳抵在腰间,挑战般地扬起下巴,蓝色眼睛上方,双眉紧皱在一起。她当然还戴着巨蛇戒,就在她右手的手指上,但她也还戴着艾伊尔人的项链和手镯,那些硕大的银珠子和象牙雕刻杂乱排列,围绕在她的脖颈,和她身上那件剪裁与质料都属上乘、但没有任何纹饰的褐色羊毛高领长裙相比,越发显得华而不实。那些珠宝不算很粗糙,只是……太过炫耀了,而且根本不是两仪师应该佩戴的首饰类型,这种奇怪的珠宝也许包含着许多讯息,只是萨弥苏还无法把它们发掘出来。那些智者们,尤其是索瑞林在看着萨弥苏时,都像是在看着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甚至不知道该问些什么问题的傻瓜,而且她们肯定会拒绝回答萨弥苏的问题。智者们一直都是这样,尤其是索瑞林。萨弥苏不习惯,更不喜欢自己被别人当作傻瓜。

萨弥苏已经不是第一次察觉自己难以正视萨莎勒的眼睛了,无论现在凯瑞安的情况如何理想,只要萨莎勒在这里,萨弥苏就无法感到高兴。最疯狂的是,萨莎勒属于红宗,而她却已经向年轻的兰德宣誓效忠了,两仪师怎么可能向白塔以外的任何人宣誓效忠?光明在上,红宗姐妹怎么可能向能够导引的男人宣誓效忠?也许维林是对的,时轴扭曲了因缘,否则萨弥苏完全无法想象,怎么会有三十名姐妹立下这种誓言,其中甚至还有五名红宗姐妹。

“追随瑞亚丁家族的大部分贵族都已经在支持艾里尔女士了。”萨莎勒的语气比萨弥苏预料的更加有耐心,“他们希望她成为瑞亚丁家族的家督。而艾里尔希望得到白塔的许可,至少是两仪师的应允。”萨弥苏怀疑如果和萨莎勒目光对峙,自己会败下阵来,便走到一张乌木桌旁。桌上的银盘里放着一只雕金银酒壶,隐约散发出香料酒的微弱香气,她给自己倒了一杯温热的酒,然后努力不让自己用全力将酒壶砸回盘子里。最近,她发现自己经常会有意避免去看萨莎勒。她禁不住侧目瞥了萨莎勒一眼,让她感到气馁的是,她还是没办法让自己去正视那个女人。

“告诉她此事不可,萨莎勒,并没有人见证她哥哥真的死了,而反抗转生真龙的事情并不在白塔的考虑之内,更何况那次反叛已经终结了。”最后见到托朗姆·瑞亚丁的那一幕,他跑进了一团诡异的雾气中,那是一种可化为实体、能杀人的迷雾,而且还能对抗至上力。在那一天,暗影来到凯瑞安的城墙外。萨弥苏的声音开始变得紧张,因为她正在用力阻止自己发抖,她不想为自己的失态做无谓的解释。“瑞亚丁家族的大部分力量都已经烟消云散,但那些依旧和托朗姆绑在一起的人会反对艾里尔,甚至不惜动用武力。不管怎样,让大家族内部发生这种剧变无益于维持现在的和平。现在凯瑞安正处于一种不稳定的平衡中,萨莎勒,但这毕竟还是一种平衡,我们绝不能打破它。”她差点就说出如果凯苏安知道她们搞乱了凯瑞安,一定会不高兴的,但这对萨莎勒肯定没有任何意义。

“不管我们做什么,剧变终将到来。”萨莎勒坚定地说。看到萨弥苏真的在听她说话,她才舒展眉头,而她的下巴依然向上高昂着。也许她只是在固执己见,而不是要向萨弥苏挑战,不过这已经没关系了,这个女人不是在争吵,也不是要说服她,只是在陈述自己的观点——这才是让萨弥苏真正感到气恼的地方。“转生真龙是带来动荡与变革的使者,萨弥苏,是预言中的使者。而且,混乱和变化本来就是凯瑞安的常态。难道你真的以为他们已经放弃权力游戏了吗?水面也许是平静的,但鱼儿从没有停止过游泳。”

一个红宗两仪师竟然像街角的那些煽动者一样在鼓吹转生真龙降世!光明啊!“如果你错了呢?”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萨弥苏禁不住狠狠地咬住了牙。愿光明烧了萨莎勒,她竟然还保持着完美的平静。

“艾里尔已经放弃了对太阳王座的继承权,同意支持伊兰·传坎,这正是转生真龙所希望的,而且她也已经准备好向转生真龙立下效忠的誓言。托朗姆率领一支军队对抗兰德·亚瑟。我认为这个改变是值得的。这是一个不容错过的机会,我会这样告诉她。”

萨弥苏头发上的银铃随着她摇头的动作骤然响起,她就快阻止不了自己叹气的冲动了。现在凯瑞安还有十八名向真龙立誓的姐妹。凯苏安带走了一些,又派埃拉娜回来带走了另外一批。包括萨莎勒在内,这十八名姐妹的位阶都要比萨弥苏高。不过因为艾伊尔智者们的关系,那些姐妹现在没办法来和她争夺对凯瑞安的控制权。从原则上来讲,萨弥苏不赞成艾伊尔智者的做法,两仪师不能成为任何人的学徒,这太无礼了!但实际上,这的确让她的工作轻松了许多。智者们每个小时都在盯着那些姐妹,让她们完全没办法做任何事。不幸的是,出于某种萨弥苏无法理解的原因,智者们对萨莎勒和另外两名在杜麦的井受过静断的姐妹有着不同的看法。静断——萨弥苏想到此还是会感到一阵微弱的颤栗,但已经相当微弱了,如果她能搞清楚达莫·弗林是怎样治好这种无法治疗的创伤,她的颤栗一定会更加微弱。至少已经有人能治疗静断了,即使是个男人,一个能导引的男人。光明啊,昨天的噩梦怎么会在今天变成只是一丝不安,她甚至已经开始适应这种变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