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蜜与死亡奇案(第5/7页)

老高什么也没说。他喝完茶,站起身来,推开油布,走入高高的山间。他走到那十一只蜂箱边上,每一只蜂箱里都有两个巢室,内里分别有一个、两个、三个,甚至其中之一有四个蜂室。他带着陌生人到有四个蜂室的蜂箱前,它的每个蜂室里都填满了蜂巢。

“这个蜂箱是你的了。”他说。

它们是植物萃取物。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它们在有限的时间里,以它们的方式起了作用,而且作用得十分猛烈。但看着可怜的普雷斯伯里教授度过他最后的日子,他的皮肤,他的双眼,他的行走姿势都变得如此怪异,我确信他所走的道路并非全然错误。

我拿到了他的种子、豆荚、块根和凝固的提取物,我思考着,衡量着,谋划着,反思着。这是个智力问题,而且可以解决,正如我那老数学家庭教师总是希望能向我证明的,用智商即可。

它们是植物萃取物,而且致命。

我曾用于证明它们无害的理论可以证明它们其实并不灵验。

这不是个三斗烟级别[5]的问题。我怀疑它甚至可能是种三百斗烟级别的问题,直到我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或者也可以说是狂想——某种加工这植物的方式或许能令人类得以食用它们。

这可不是一个可以轻松地坐在贝克街上就完成的调查研究。因此,1903年秋,我搬到苏塞克斯,用了一整个冬天,我想我读完了目前已出版的每一本书、每一本短论小册和每一篇专题论文——那些关于如何照料饲养蜜蜂的。接下来,1904年的早春,我带着全身上下唯一的装备——我的理论知识——迎来了本地农夫寄出的第一袋蜜蜂。

我有时候会想,华生到底有没有怀疑过这一切。不过,他那了不起的愚钝始终令我心怀敬意,而且老实说,有时候我还挺依赖这一点的。不过,他知道我脑子里没有工作、没有需要解决的案子时,我会表现出什么样子。他知道没有案子需要解决时,我会如何厌倦,如何情绪低落。

所以,他又怎么会相信我真的退休了?他知道我的手段。

是的,我收到第一批蜜蜂时,他也出现在那里。他望着我,站在一个安全的距离之外,我从包裹中将那些蜜蜂倒入一个准备好的空蜂箱时,它们就像是一团缓慢流淌又嗡嗡作响的糖蜜。

他看得出我的兴奋,却什么也没说。

一年年过去,我们看着帝国崩溃,看着政府失去控制,看着那些可怜而英勇的男孩们被派到弗兰德斯[6]的战壕中死去,这一切都令我更坚信自己的看法:我正在做的不是正确的事,却是我唯一能做的事。

我的面容变得不再熟悉,我的手指关节膨胀疼痛(不过没肿痛得太厉害,我认为这应归功于在刚成为养蜂观察家的开始几年里,我曾被蜜蜂蜇过太多次)。而勇敢的、迟钝的、亲爱的华生,他也和我一样,随着时间渐渐老去,变得苍白而瘦小,皮肤成了灰色,小胡子也成了和皮肤一样的灰色。但我想给自己的研究推出结论的决心并未减弱。要是说有什么改变,那也是增强才对。

于是,我在南部丘陵[7]对自己的猜想进行了最初的验证。我自己设计了一座养蜂场,在朗氏蜂箱[8]的基础上进行了改良。我相信我犯过所有养蜂人曾经犯过的所有错误,另外,据我观察,还有一大蜂箱的错误是任何养蜂人都不曾、将来也很可能并不会犯下的。《毒蜂箱奇案》,华生或许会给其中的部分起上这样一个名字,尽管要是有人足够有心来研究,《带刺女人的组织之谜》这个名字或许更能让别人对我的研究产生兴趣。(我谴责了特尔福德夫人未经我的同意便带走架子上的一罐蜂蜜,又向她保证,将来会从普通蜂箱里给她几罐用于烹饪,而试验用蜂箱中的蜂蜜,自采集后便会被锁上。我想这事儿不会引起什么评论。)

我用荷兰蜂做实验,还用过德国蜂和意大利蜂、卡尼鄂拉蜂和高加索蜂。我们的英国蜂已凋敝,这实在是件遗憾的事,即使它们在什么地方依然存活,也已与其他种群杂交了。尽管我曾经找到并且研究过一小只蜂箱,是我从圣奥尔本的修道院里购得后,从一小块含有王台的蜂框慢慢培养起来的,在我看来,它算得上是英国蜂的原始种了。

我用了近二十年来实验,最后得出结论,我所要寻找的蜜蜂即使存在,也无法在英格兰找到,而且它们同样无法在我能用国际包裹邮购到的距离里存活。我需要调查印度蜂。我需要前往或许比印度更远的地方。

我对各种语言略有所知。

我有花种,有各种萃取物和糖浆的酊剂。这些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