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库里婆]多多良老师行状记④(第19/54页)

一个臭着脸的老爷子出来,只说了句,“我们只有不附餐的大 通铺。”

“随便啦。”我答道。

我真的很不高兴。

5

我一生都忘不了进入那个房间时不可思议的印象。

廉价旅馆非常拥挤。

不,与其说我们进入的廉价旅馆——广告牌是写客栈,但说白了就是廉价野店——生意好,不如说是其他正经旅舍都客满了吧。

我不晓得是碰上参拜客很多的时期,还是观光季节,或是有其他理由。城镇本身感觉人并不多,而且这里也不是会有游客来游山玩水的地方。

我打开臭脸老爷子指示的房间纸门一看,约十张榻榻米大的阴暗房间,已经有两个人在里面了。

不,正确地说,房中的两人之一,是来拜访住宿客的访客,不过我当然不可能知道。我一开门……

心里头吓了一大跳。

挂着电灯泡的房间里面空无一物,只有两个男人相对而坐。

一个是老人。看起来像个行脚商。没什么根据,只是印象。可能是摆在老人背后的紫红色大包袱给我这种印象。老人的脸细纹纵横,满是斑点,晒得黝黑,使得理短的白发更显得醒目。

另一个人……是黑的。

不,男子只是穿着黑色系的衣服,但他的周围很阴暗,好似只有那里亮度减弱了一般。男子背对我们,纸门一开,立刻机敏地回过 头来。

那是个身形削瘦、面相凶恶的男子。

不晓得是穿着和服之故,还是房间灯光使然,男子的风貌就像个肺病病人,不健康极了。眉间的皱纹和垂落在额头上的几丝刘海,更加深了这种病态的印象。那与其说是眼神凌厉,更接近阴险。

——好可怕。

我这么感觉,这个人教人害怕。

老人的表情看似困窘,又像悲伤。

老人看到我,视线游移了一下,接着转向又黑又瘦的男子说:“我想……果然还是神隐吧。”

“神隐!”

背后传来大叫。

是我不怎么想听到的熟悉声音——旅伴的声音。这个老师不管处在什么样的状况下,都只会对某类词汇敏感地反应。

“你、你刚才说神隐,对吧?发生神隐了吗?”

老师推开我,把大脸探进房间里。削瘦男子露骨地摆出令人害怕的表情。

“你是……同房的旅客吗?”

削瘦男子以沉稳至极的声音,对慌得离谱的肥胖男子说。

“那种事不重要!”

肥胖男子——老师这么答道。我觉得这问题很重要。

“我啊,在东京研究妖怪,叫多多良胜五郎。是很多的多多,加上优良的良。然后是获胜的胜和数字的五郎。”

说明字怎么写干吗?

“神隐这种现象,与我的研究对象——妖怪现象有密切关联。在民俗社会中对于失踪者的解释,就是这类怪异……”

“真有意思呢。”男子以极清晰的嗓音说。

老师的话顿时中断了。竟然能够打断暴冲的老师,这个人真不 得了。

“神隐这个词汇正如你所说,在民俗社会中的主要机能是对于神秘失踪事件的一种说明体系。可是并非所有的失踪事件都被称为神隐。共同体究竟将什么样的事例称为神隐,又有哪些事例不会被这么称呼,两者之间的区别究竟如何界定,这个问题非常耐人寻味。此外,被视为神隐的情况,认定的原因,也依地区和状况不同。拐带的神明是天狗还是别的?我认为这部分的总括性调查会非常有意义。不过刚才提到的神隐这个词汇,不是作为民俗语汇来使用,只是这位先生一时想不到可以代用的词汇,才选用了神隐这个词罢了。”

“啊……”

我不禁叹息。

——这个人是何方神圣?

“这位先生只是想要表达这是一桩原因和理由都难以理解、状况和过程亦难以掌握的神秘失踪事件。因为找不到适当的词汇,便挑选了神隐来形容。很遗憾,并没有发生有人被天狗带走,或是被隐座头捉走这类事件。”

“隐、隐座头!”

老师的后脑勺在痉挛。

一定是陌生男子说出和妖怪有关的名词,让他兴奋起来了。

“隐、隐座头……”老师重复。

男子扬起单眉,略略眯起了眼睛:“所以我说这与隐座头并没有关系,多多良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