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田坊]多多良老师行状记②(第13/34页)

“可是又没有其他方法了。再这样下去,天黑以后,我们还没有饿死,就会先冻死了。不好意思,请收留我们!”

“没用的,没用的。”我阻止老师。

再说,他这种拜托方法毫不客气、全无思虑,又目中无人。就算不是斋戒期间,也一定会惹来别人厌恶。

“要不然还能怎么做嘛?”

“什么怎么做,就算你这么做也没用啊。唔……”

我……勉强也算是思考了一下。

“……对了,去找刚才经过这里的那个人怎么样?”

“找他干吗?”

“所以说,”我学老师加重了语气说,“如果真像老师说的,那只是个醉汉的话,当然就是这村子的人,那么他应该住在村中某处吧。如果他是个会喝酒犯戒的家伙,就算我们是在斋戒当天大声敲门的笨蛋,他或许也会收留我们过夜也说不定啊。”

“原来如此,说得不错!”就在老师大声说话的时候……

门喀啦啦地打开了。

3

那个时候,我真是惶恐万分。

至于老师,还是老样子,他厚脸皮地说:“我很冷,请给我热茶。”

开门的是一个年约三十五岁、外表整洁的男子。他在大棉袍底下穿着开襟衬衫,还戴着玳瑁框的眼镜。与他比较起来,我看起来更像个乡巴佬。男子并没有特别热情,但也没有嫌麻烦的样子,请我们进屋里。

如果真是在斋戒期间,光是他愿意开门,我们就必须感激不尽了。而且他什么也没问就请我们进屋,凭这我们就该先道谢才对。

然而老师还是一贯作风,还没开口道谢,就先要求借宿一晚和用一餐饭。

害我错过道谢的时机了。

——我被当成同类了吗?

应该吧。

不,对方绝对会这么想。

但遗憾的是,我并非老师那种厚颜无耻之徒。别看我这样,我这人很纤细的。我可是个懂礼节的人,只是稍微错失了时机而已——我在心中一次又一次对自己辩解。

男子一边泡茶,一边说着感觉是社交辞令的同情之语,“那身打扮,在雪中走起来一定相当艰辛吧。”不能就这么尽信。我猜想对方其实在生气。

“我叫田冈太郎。”

男子照着老师的要求奉茶,接着这么自我介绍。应该先自我介绍的是我们才对。我慌忙正襟危坐,就要开口说“敝姓沼上”,老师却先大声开口了:“是事八日吗?”

男子——田冈愣了一下,表情顿时沉了下来。他是在警戒。面对痴人,这是很普通的态度。

“什么?”

“我是问,这是事八日的斋戒活动吗?”

“哦……”田冈吁出原本屏住的呼吸,“今天是欧卡纳 [50]的夜晚。”

“欧卡纳?”

“对。这是非常无聊的迷信。就像你猜的,今天是斋戒日。据说今晚会有独眼的厄神从山上下来。如果厄神进入家里,家中的器具就会开始作怪。”

“作怪!”老师的眼神变了。

“是啊,说是只要被那个妖怪的呼吸吹到,不管是茶碗、茶壶还是扫帚,全都会跳起舞来。小时候我常被大人这么吓唬呢。看,那个坐垫!”

“哇!”老师跌倒了。

“……就像这样被吓到。是迷信啦。”

老师以古怪的姿势僵在地炉旁边。

真不晓得他是胆大还是胆小。

“为了驱逐那种独眼妖怪,所以家家户户挂起竹笼,对吧?呃……”

老师频频偷瞄我,然后喊了声“沼”。

他忘记正在对话的对象——也就是田冈——的名字了。这种时候,老师一定会说“沼”。

老师从来不会好好记住初次见面的人的名字。或者说,他根本没打算记。老师认为第一次见面的人,也不晓得以后是否会继续交往下去,万一以后不会往来,记住名字也是白费工夫,而自己的脑袋没有多余的空间浪费在白费工夫的事情上。如果这是老师的信念,那也无所谓,但对于大多数时候都和老师在一起的我来说,实在是麻烦 多多。

我想就算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对话也能成立,但这样聊起来实在很不称心。不能叫对方的名字是相当不便的。大部分情况下都会在对话当中顿住。

老师一顿住,就会说”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