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劈面相逢(第15/16页)

鱼乐水忍不住放声大笑,胸臆中的阴郁在笑声中全都发散了:“没啥,没啥。阿姨,听你说话我就是觉得痛快。阿姨我得在这儿多住几天,多听你说话。阿姨你欢迎不?”

天乐妈乐坏了:“哪还用说?我早就盼着见到鱼家人,你们可是俺娘儿俩的大恩人啊。”

马伯伯的山居简直是修仙之所。院子之外紧傍着参天古树,鸟鸣啾啾,松鼠在枝间探着脑袋。后院的竹篱临着百丈绝壁,山风从山谷里翻卷上来,送来阵阵松涛。院子东边是石壁,石缝里有一道山泉,从院中流过,在地上汇出一汪水池,那儿应该是作为居家的水源。天蓝得透明,空气非常清新。家中的摆设相当简单,但书房里是一圈满墙式书柜,堆满了各种书籍,尤其是天文和物理领域的厚部头书,这让山居的“仙风”中又加上了科学的“道骨”。在这样的仙境中,尤其是陪着任阿姨这样开朗的人,那个阴暗的前景至少是暂时地远离了。

楚天乐倚在躺椅上小憇,马伯伯已经在操持晚饭。天乐妈忙推他去休息,自己接手做饭,鱼乐水也去帮她。虽说这儿远离尘世,但有自备电源,厨房中电器一应俱全。两人很快整治出一桌野味,有岩白菜、地曲连儿、野韭菜等,四个人热热闹闹吃过晚饭。饭后,鱼乐水的手机可能刚刚解除屏蔽,一下子显示出很多短信和未接电话。她赶快做了简短的回复。有两则短信来自两个与她有私情的男人,想约她过周末。她谢绝了,眼下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刻。给爸妈的回复很含糊,因为她不好透露目前在马伯伯这儿,所以只说她这两天太忙,过几天再回话。报社在问她的采访进度,显然没有收到她上次发的短信,她的回复很干脆:

“我正在山中采访一个新的重大新闻,十天内不要联系我。”

然后干脆地关了机。她想报社社会部的何姐,说不定还要加上总编,一定为这个先斩后奏的请假瞪圆了眼睛,也许会雷霆大怒吧。但以她现在的心境,尘世上的种种约束和规则真的看淡了。

这幢山居只有两间卧室,热心的任阿姨要为她腾出主卧,鱼乐水坚决拒绝了。于是他们在客厅里加了一张活动床。马伯伯说:

“水儿你早点休息吧,我该进笼了。”他笑着解释,“是指天文望远镜的主焦点笼。这些年来,只要是晴天,我和天乐从没误过观测。”他看看义子,改口说,“不过这一年多来是我一个人去。我家三人有了新的分工,你阿姨主要用手,我主要用眼,天乐主要用脑。”

也就是说,楚天乐的身体已经不容许他“进笼”了。鱼乐水立即说:

“伯伯我也去!”

马伯伯有点迟疑:“你也去?晚上路不好走。主要是那个笼里装不下俩人,我得观测一夜,没人陪你。”

“没事,我一个人在笼的下边等。”鱼乐水嬉笑着,“不好意思,我有点拜物教的狂热。你们俩做出了天大的发现,我想亲手摸摸你们占卜用的法器。”

楚天乐忽然说:“我也去吧,我在下边陪鱼姐。”见两个老人都迟疑着,他不在意地说,“没关系,我能走上去,无非慢一点。干爹你先去,不用等我。”

没等俩老人说话,鱼乐水立即说:“天乐你能去当然最好!走路不用愁的,我来背你。伯伯阿姨你们别吃惊,我能行的。在学校里我爱好体育,攀岩爬山都不在话下。今天凌晨还爬上宾馆外一株大柿子树搞侦查,被便衣逮住了,要不我也进不了那个会场。”

她这么自曝家丑,把马伯伯逗笑了:“是这样啊,难怪贺老说是你爬树跳进来的,原来确有此事啊。”

楚天乐不想让一位姑娘背自己,使劲儿摇手,说他不去了。但鱼乐水不管不顾,硬把他从躺椅上扯起来,背到身上。背上后有点心酸,她能感到背上的瘦骨支离。天乐个子不高,大约1.65米,体重比这个身高更轻。她开玩笑:

“咦,这么轻!我背你就像是孙大圣背红孩儿,不用费力的。走吧。”

马伯伯不再劝阻,爽快地说:“好的,咱们走。冬梅,今晚你一个人在家吧。”

这段山路确实不好走,但好在不长,鱼乐水在中途歇了一气,终于到了。马伯伯从她背上接过天乐,把他安置在椅子上,打开电灯开关。鱼乐水喘着气,环视着屋内的摆设。球形穹顶下主要是一架天文望远镜,是一件很有年头的旧设备,傻大笨粗,黑不溜秋,甚至配着老式的铜制双闸刀电气开关,整一个上世纪的遗物。它的主焦点笼同样破旧,上人时摇摇晃晃。马伯伯打开屋顶,把镜筒对着夜空,又转动屋顶,调好方向。他让天乐待在下面,领着鱼乐水爬到观察台上参观了一遍。他说这是一架36英寸牛顿式反射望远镜,是美国一家天文台淘汰下来的。虽然旧,有点儿运转不灵,但总的说还管用。“对业余天文学家来说,能有这样一架望远镜已经很奢侈啦。”牛顿式望远镜是用底部一个巨大的凹面镜聚焦星光,反射到悬在头上的一个小镜面上,小镜面把聚焦的光线再从侧面引出,引到目镜、照相机、分光仪或摄谱仪上。观测者必须置身于半空之中来调整焦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