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乌拉斯(第10/15页)

“我想我还是离开这个地方吧。”

走到花园之后,他的脸色不再那么苍白,不过他还是充满恨意地回头看了看宫殿的围墙。“你们为什么对自己的耻辱念念不忘呢?”他说。

“可是这不过是历史而已。像那样的事情现在不会再发生了!”

她带他去剧院看了一场日间演出,是一出喜剧,主角是一对年轻夫妇和他们各自的母亲,里面充满了许多不带黄色字眼的黄色笑话。薇阿笑的时候谢维克也勉强跟着笑。看完演出之后他们去了市区的一家饭店,那个地方奢华得不可思议。晚餐花了一百元。谢维克因为吃了中饭,所以现在就吃得特别少,不过在薇阿的坚持下,还是喝了两三杯红酒。酒比他原先以为的要好喝,而且似乎对他的思维也没有什么不良影响。他身上的钱不够付账了,可薇阿仍旧没有一点要分摊费用的意思,只是建议他签一张支票,他照做了。之后他们坐出租车去了薇阿的寓所;车钱也是让他支付的。他很奇怪,薇阿难道真的是那种神秘的妓女?可是奥多所描述的妓女都是一贫如洗的,薇阿显然并不穷;她告诉过他,“她的”聚会自有“她的”厨子、“她的”女仆和“她的”宴会承办人来打理。而且,大学里那些男人谈到妓女时总是一副轻蔑的神色,好像在谈论一些肮脏的动物,而薇阿尽管浑身散发着诱惑,却对公开谈论与性有关的事情表现得非常敏感。跟她谈话的时候,谢维克不得不斟词酌句,而以前在家的时候,他只有在跟害羞的十岁孩子说话时才会这样。

总之,他搞不清楚薇阿到底是个什么人。

薇阿的家很大很豪华,可以俯瞰整个尼奥市的夜景。屋里所有的家具,甚至连地毯都是白色的。不过谢维克对于奢华的景象已经见惯不惊,而且还困得要命。客人们要一个小时之后才到。薇阿去换衣服的时候,他在起居室一张巨大的白色扶手椅上睡着了。女仆往桌上放东西时发出的碰击声把他给吵醒了,正好看见薇阿走回来。她现在换上了伊奥正式的女装晚礼服,一条曳地打褶长裙裹住了臀部以下的身体,上半身则是赤裸的。在她的肚脐眼里有一颗小小的宝石在闪耀,跟二十五年前他在北景地区科学院跟蒂里恩和比达普一起看过的那些图片一样,那么……他盯着对方,一开始还睡眼惺忪,随后便完全清醒了。

她也盯着他,莞尔一笑。

她在他身边一把带软垫的矮凳上坐下来,抬头便能看到他的脸。她把白色裙裾撩到脚踝上,说道:“现在告诉我,在阿纳瑞斯,男女之间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

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女仆和酒席承办公司的那位先生现在也在屋里。他俩彼此都清楚对方已经有伴侣了;他们之间也没有说过一个跟性有关的词。可是她的衣服、她的举动、她的语气——不是赤裸裸的挑逗还能是什么呢?

“男女之间按照他们所希望的方式交往。”他的声音似乎有些不快,“双方都是如此。”

“那么说这是真的了,你们真的没有道德观,是吗?”她好像很震惊,同时又很愉快。

“我不知道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在那里伤害一个人,跟在这里伤害一个人是一样的。”

“你是说你们也有我们那套老规矩?你看,我觉得道德观是一种迷信,跟宗教没有什么区别,应该予以弃绝。”

“其实我的社会,”他完全困惑了,“正是要努力实现这一点的。摈弃道德规范,对——摈弃那些规则、法律和惩罚——让人们自己来区分善恶,自己做出抉择。”

“那么说,你们已经摈弃了一切的该与不该。可是你看,我认为你们奥多主义者完全搞错了。你们摈弃了牧师、法官、离婚法令以及等等的一切,可是你们只不过是没有正视真正的问题。你们把真正的问题压抑在自己的内心,压抑到了自己的良心之中。可是问题仍然还在。你们仍然是一群奴隶!你们并没有真正的自由。”

“你怎么会这么认为?”

“我在一本杂志看到过一篇关于奥多主义的文章。”她说,“我们今天一整天都在一起。我不了解你,但是我了解你的一些事情。我知道你——有一个蒂阿伊女王盘踞在你的身体里,就在你这个毛茸茸的脑袋里。这个暴君把你指使得团团转,一如她当年指使她的奴隶。她说,‘做这个’!你就照做了;她说,‘不许这么做’!然后你就真的不那么做了。”

“她就应该待在那个地方,”他微笑着说道,“待在我的头脑当中。”

“不,还是让她在宫殿里待着的好。那样你就可以背叛她了。本来你们是可以的!你的曾曾祖父就这么做了;至少他躲到月球上去。可是他把蒂阿伊女王也一起带上了,现在你也还带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