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头重复(第15/47页)

「哦,我不想麻烦你,或者打扰你的家人。」

「你放心,不会的。我女儿总是给我把咖啡壶留在厨房。如果她碰巧穿着睡衣下楼来——这不太可能发生——她会飞快地跑回后面的楼梯上,转眼间就盛装出现,快得像听到火警铃声的消防骑队;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来吧。」

艾拉·约翰逊打开前门门锁,边开门边喊道:「莫琳!有个客人和我一起回来了。」

「进来吧,父亲。」史密斯夫人微笑着站在走廊里迎接他们,神态安祥而又高贵,穿戴得好像一直等着来访者到来一样。拉撒路努力压抑着自己兴奋的心情。

「莫琳,这是西奥多[5]·布兰松。这是我的女儿,特德——布莱恩·史密斯太太。」

她伸出手,「非常欢迎你,布兰松先生。」史密斯夫人热情地说,声音富于磁性,让拉撒路想起了塔玛拉。

拉撒路轻轻握住她的手,激动得指尖发麻,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没有深深地鞠一个躬,亲吻那只手。他强迫自己只是略微欠了欠身,然后立刻放开那只手。「我很荣幸,史密斯太太。」

「请进来坐吧。」

「谢谢你,但已经很晚了,我只是在回家路上捎了你父亲一程。」

「这么快就要走吗?你不会打扰我们的,我只是在补袜子,读《家庭妇女杂志》,没什么要紧的。」

「莫琳,我答应布兰松先生请他喝一杯咖啡。他把我从象棋俱乐部捎了过来,要不我就要被淋透了。」

「好的,父亲,马上就好。请帮他拿一下帽子,让他坐下来。」她微笑着离开了。

拉撒路按照外公的指示在客厅坐下,趁母亲不在的时候让自己平静下来。他环顾四周,觉得除了房间比印象中的小一些以外,一切都和他记忆中的差不多:一架立式钢琴,她曾经教他弹过;带一个煤气火嘴的壁炉,壁炉架上斜放着一面镜子;玻璃门的组合书架;厚重的窗帘和蕾丝花边纱帘;父母亲的结婚照镶在带有心形和花状图案的结婚证上,旁边是米勒名画《拾穗人》的复制品,还有其他一些大大小小的画;一把摇椅,一张带脚凳的摇床,长椅,带扶手的椅子,桌子,台灯。家具不是橡木的,就是枫木的,放在房间里显得很拥挤。拉撒路感觉像是回到了家;就连壁纸看起来都那么熟悉亲切。唯一让他有些不自在的是,外公让他坐下的那把椅子是他父亲的座位。

挂着珠帘的拱门后面黑乎乎的,那里是通往起居室的走廊。拉撒路努力回忆那边应该有什么,是不是同样会让他感到万分熟悉。客厅整洁干净,他知道这里一直都是这样,尽管这是一个大家庭。起居室主要是孩子们用,而客厅是留给大人们和客人的。现在有多少个孩子了?南希,下面是卡洛尔,小布莱恩,乔治和玛丽——然后是他自己。现在是1917年春,那么迪克大约三岁,伊瑟尔应该还在戴尿布。

母亲坐的椅子后面是什么?难道是……是的,我的大象!伍迪,你这个小坏蛋,你知道不应该在这儿玩;上床之前,你得把所有玩具都放回玩具箱去;这是必须遵守的规矩。这个动物玩具很小(大约六英寸高),里面填充的是旧衣物,因为玩得太多,颜色已经发黑了。拉撒路有些怨恨地想,这样一个珍品——是他的!——却给了一个小屁孩。他开始笑话自己,但还是无法驱散怨恨的情绪。他很想把那个玩具偷走。「对不起,你刚才说什么,约翰逊先生?」

「我说我暂时来这里当家长,我都快被他们搞疯了。我的女婿去了普莱兹勃格……」下面的话拉撒路没有听清楚;史密斯太太回来了,柔软的锻裙沙沙作响,手里端着一个堆得满满的托盘。拉撒路跳了起来,接过她手中的托盘。她笑了笑,没有阻拦。

天哪,这是那套哈威兰德瓷器。这可是他第一次穿上正装以前、父母一直不准他碰的东西!旁边陪衬的是喝咖啡用的器具:质地非常好的银制咖啡壶、奶油罐糖碗和夹子、哥伦比亚博览会纪念勺。杯垫是和餐巾配套的亚麻布做的。还有小蛋糕,银盘子里盛着薄荷糖——你在三分钟、或者更短的时间里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真是太隆重了!不,别傻了,拉撒路;她是为了让她的父亲高兴,要好好招待他的客人。而你只不过是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陌生人。

「孩子们都上床了?」约翰逊先生问道。

「除了南希。」史密斯太太一边回答,一边为他们斟咖啡,「她和男朋友去了伊瑟斯,很快就要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