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人称,现在时(第7/10页)

梅尔道医生点点头。“苏布拉马尼亚姆医生信佛,对吧?”

“对,可是跟这……?”我突然明白了一件事,不免翻个白眼。S医生和我讨论过情感迁移,我知道自己对他的迷恋是意料之中的。的确,多数时间我都想着跟他上床——现在依旧如此,但这并不意味着我犯了错。“这跟他没关系。”我说,“只是我个人的想法。”

她没有就此反驳。“佛教徒不会说你和特雷莎共有一个灵魂吗?自我只是一个幻象。所以没有骑驴的做驴的之分,都是你。”

“不说了。”我回答。

“还是再说一说吧,莎莎。你不觉得自己对从前的自我负有责任吗?还有从前的你的父母,你的老朋友,也许你欠他们的,这就是孽缘。”

“那你又对谁负有责任呢,医生?谁是你的病人?是特雷莎还是我?”

她沉默了一阵,然后答道:“是你。”

***

你。

你吞下药丸,惊奇地发现那味道真像肉桂。起初药效并不连续。你意识到自己坐在一辆轿车的后座上,手里拿着手机,周围的朋友欢声笑语。你在和妈妈打电话。集中精力回忆之后,你想起电话是妈妈打来的,你告诉她今晚要在哪个朋友家里过夜。电话还没打完,你突然下了车。车已经停好,手机也收了起来——你又想起,跟妈妈道过晚安之后,车开了半个小时才找到这个停车场。乔丽甩甩红色卷发,拖着你走向楼梯口:“来嘛,T小姐!”

然后你抬头,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家不限龄夜总会门外的人行道上,手拿十美元的纸币准备递给保安。门每次打开,里面都传出震天响的音乐。你紧跟着乔丽,随后——

你坐在某人的车里,行驶在州际公路上。开车的是你几小时前刚认识的男生,名叫拉什,可你没问那是名还是姓。在夜总会的时候,你们互相依偎着,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高声聊着父母、美食以及嘴里新鲜香烟与二手烟味道的不同。接下来你才意识到嘴里叼着烟,是你亲手从拉什的烟盒里取来的,而你并不喜欢抽烟。现在你感觉喜欢吗?你不清楚。是该把它丢掉,还是接着抽呢?你拼命搜寻记忆,却找不到决定点烟的理由,也不知道为什么跟这个男生上了车。你开始编故事给自己听:他肯定是个可靠的人,否则你不可能上车。你接受那支烟,是不想让这个男生伤心难过。

今晚总有些不由自主的感觉,但你挺喜欢的。你又叭了口烟,回想过去的几个小时。不管你做了什么,心里都没有接踵而至的自责的重担,没有担心、忧虑、旋即的后悔,没有听到内心那个时时批判你的小声音。这种感觉太棒了。

现在,男生身上除了一条平角裤外什么都没穿。他正伸手去够架子上的一盒杂粮脆,背部线条真美。小厨房的窗外灯光朦胧。他为你倒了一碗果脆圈,然后轻声地关了,因为他妈妈就在隔壁房间睡觉。他看着你眉头紧锁的脸,问你怎么了。你低下头,发现全身仍穿戴整齐。你往前回想,意识到自己已经在这个男生家里待了几个小时了。你们在他卧室里亲热,男生脱下衣服,你亲吻他的胸膛,双手抚摸他的腿;你也允许他把手伸到你T恤下面,拢住你的玉胸,但没有更进一步的亲密。你们为什么没有做爱?他对你没有吸引力吗?不——你都湿了,也很兴奋。你产生了罪恶感吗?或者羞耻感?

你当时在想什么?

回家以后,将有地狱般的遭遇等着你。你父母会怒发冲冠,而更折磨人的是,他们会为你祈祷。整个教会都将为你祈祷。每个人都会知道你的事,没人会再用以往的眼光看你。

现在,你嘴里又尝到肉桂的味道。你再次坐在那男生的车里,车停在一家便利店门口。此时是下午,你的手机响了。你关掉手机,将它放回包里。你吞下嘴里的东西,喉咙发干。那个男生,拉什,正在给你买另一瓶水。刚才吞的是什么?啊,对了,回想先前,你记起自己把那些小药丸全塞进了嘴里。为什么要服这么多?有什么必要多服哪怕一颗呢?有,当然有必要。

***

厨房中隐约传出说话声。此时还不到早晨六点,我打算起来上个厕所就回去继续睡觉,却发现他们正在聊我的事。

“她连走路的姿势都不一样了。还有她把双手抄在胸前的样子,说话的方式……”

“都怪苏布拉马尼亚姆医生给她的那些书,她每天晚上非熬到一点才睡。特雷莎读起书来可不像那样,特别是科学方面的书。”

“不,不只是用词,是她的声音,那么低沉……”她抽泣起来,“啊,亲爱的,我不知道竟然会变成这样。她好像说得没错,她好像根本不是特雷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