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2 1559—1563年(第64/68页)

内德不由得嫌他婆妈,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只笑着说:“没必要。你可是候任主教,一切由你定夺。”

卢克一脸不自在。“还是把原因解释清楚得好。”

内德不想跟他争论一个假设的问题,于是说:“就按你的意思吧。黎明时我会过来观礼。”

“好。”

内德拿不准卢克会不会反悔。或者该提醒一句,他欠自己一份人情。“我很高兴女王陛下采纳了我的意见,认为你是王桥主教的合适人选。”

“内德,我感激不尽,谢谢你这份信任。”

“相信咱们以后会携手化解宗派仇恨。”

“阿门。”

倘若有哪位牧师反对埋葬圣骨,卢克说不定还会变卦,但眼下能做的都做了。内德打定主意,日落前再来找卢克,看他定了主意没有。

他辞别卢克,走进中殿,穿过林立的圆柱、飞扬的拱券、斑斓的彩玻璃;四百年来,这座建筑该见证了多少是非善恶。他刚迈出西门,正好碰见玛格丽挽着鱼篓回家。玛格丽也瞧见内德,朝他走来。

两人站在教堂门廊,玛格丽问:“办妥没有?”

“应该避免了一场打斗。我劝服卢克明天凌晨把圣骨藏在秘密地点,这样也就打不起来了。”

内德以为玛格丽会喜不自胜,想不到她反而一脸惊恐,愣了好一会儿才说:“不!不是这个意思。”

“你究竟想说什么?”

“一定得打起来。”

“你对暴行不是一向深恶痛绝吗?”

“斯威森非死不可!”

“嘘!”内德连忙抓住玛格丽的手肘,把她拉到教堂里面。北面侧廊有一间供奉圣丁夫娜的礼拜堂,这位圣徒名声不够响亮,小礼拜堂里空无一人。里面原本挂着她被斩首的油画,因为清教徒不满,已经取走了。

内德握起玛格丽的双手问:“告诉我到底怎么了。为什么斯威森非死不可?”

玛格丽一语不发,但从表情上就能看出,她内心在激烈挣扎。内德耐心等她开口。

玛格丽好不容易说:“巴特出门的时候,斯威森夜里到我房里来。”

内德骇然盯着她。她惨遭强暴——下手的是她的公公。下流无耻——禽兽不如。他血脉贲张,又不得不压抑怒火,冷静下来。他有一连串的问题要问,但答案再明显不过。“你不从,但他力气太大,还威胁说倘若你叫救命,他就说是你勾引他,大家只会信他。”

玛格丽泪如泉涌。“我就知道你会明白。”

“衣冠禽兽。”

“我真不该告诉你。也许明天主会带走斯威森。”

内德暗暗发誓,倘若主不会,就交给我好了。他只说:“我再去找卢克,明天一定要打起来。”

“什么法子?”

“不知道,还得想一想。”

“不要搭上自己的命,不然我更加生不如死。”

“快提着鱼回去吧。”

玛格丽犹豫半晌,才开口说:“世上我只信得过你一个人。只有你。”

内德点头说:“我知道。回家去吧。”

玛格丽抬起袖子,擦干眼泪,转身出了教堂。内德等了一分钟才出去。

要是斯威森此时出现在他面前,他一定一个健步冲上去,掐住他的脖子,直到他断气——要么就是给斯威森一剑刺中。他满腔怒火,顾不得恐惧、顾不得一切。

他转身望着座堂庄严的西墙。英格兰的雨不疾不徐,打湿了墙面。信徒从门廊穿过去,是为了找寻上帝,自己怎么可以想着杀人害命?可他现在满脑子只有这一个念头。

他竭力说服自己。醒醒吧,和斯威森动手,你未必打得过他,就算你赢了,也要因为杀害贵族赔上一条命。好在你有头脑,斯威森是个蠢货,赶快想个计策,除掉那个浑蛋。

他转身走上集市广场。一到周六,广场上总是挤满了人,今天来了许多参加庆典的客人,更是热闹非凡。平常路过摊铺,他都不自觉地观察价格是涨是跌,什么货多、什么短缺,客人拿了多少钱、买了什么,今天则不同。遇见熟人打招呼,他听在耳朵里,但除了招手示意、漫不经心地点头,压根不晓得攀谈。他走到家门口,迈了进去。

母亲渐渐老去,终日郁郁寡欢。爱丽丝整个人像缩小了,走起路来总弓腰驼背。她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她问起内德的差事,都是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他答什么总是半听不听。从前,母亲对朝中事务总是听得津津有味,对宫内的规矩礼仪也爱刨根问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