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2 1559—1563年(第52/68页)

乔纳森转过身,但没出去。“小姐,恕我多有冒犯,情况紧急。”

“没有关系,”贝拉扯过被单,“出了什么事?”

“一艘盖伦船驶近,船速很快。”

巴尼一跃跳下床,套上短裤,一边蹬靴子一边对贝拉说:“我去去就来。”

贝拉叮嘱:“要小心!”

巴尼和乔纳森一路跑出屋子,穿过广场。飞鹰号已经起了锚,船员大多在甲板上忙碌,拉索升帆。原本系在码头上的缆绳已经解开,两个人来迟一步,隔着一码的距离,跳上甲板。

安全上了船后,巴尼眺望水面。只见东面一英里外,一艘西班牙盖伦船借着顺风急速而来,船身四周炮眼森森。这三周一来,巴尼等一众船员已经忘了自己身处险境,眼下,执法军队这就找来了。

船员用长篙将飞鹰号撑离码头,进入深水。培根船长向西掉转船头,借助风力鼓起风帆。

驶来的帆船吃水很浅,看出舱里货物不多,或是空着。这是一艘四桅大船,张了数面帆,速度很快;巴尼一眼数不出有几面帆。船幅宽阔,艉楼高耸,因此不容易掉转方向,不过要是比速度,飞鹰号绝不是对手。

隐隐一声轰响,巴尼一听就知道是火炮。近处随即嘭的一声,木头喀嚓折断,船员纷纷惊呼。巴尼眼见着一枚巨大的弹丸从面前飞过,只隔了一码远,砸中艏楼的木板,消失不见了。

飞鹰号上用的是四磅弹,这枚要大得多,据此推断,西班牙帆船上的火炮要沉得多。即便如此,能击中一英里外的目标,该是炮手运气好。

片刻之后,飞鹰号一个急转弯,巴尼险些摔倒。他惧意陡生:船严重受损,无法操控,大概要沉了。想到要惨死海上,他吓得魂飞魄散——还好只是片刻的念头。他看见是培根船长在打舵,将船头掉转向北,舷侧顶风。他忘了恐惧,大惑不解。显然培根也知道比速度不是西班牙帆船的对手——他有什么对策?

“别杵在那儿了,你个白痴,”乔纳森咆哮,“快下炮甲板,你该待的地方!”

巴尼知道,生平第一场海战要来了。不知道是不是最后一场。他真希望死前还能再见一次故乡王桥。

巴尼经历过战火,虽然心中害怕,但晓得不为恐惧支配,尽好本分。

他先冲进艏楼里的厨房,只见厨子被木屑所伤,流血不止,幸好厨房没砸烂,巴尼借着灶火点了细蜡烛。这时耳边又传来一声轰响,他心里一紧,再一次吓得魂飞魄散,等着撞击声。不过这一次炮弹打偏了。

船舱里剩下的那几个奴隶也猜出究竟,一片哭号,怕自己锁在船上一起沉了。

紧接着是第三声炮响,还是没打中,巴尼于是知道自己料想得不错,第一击全靠运气好。想必对方炮手也心知肚明,决定节省弹药,等待时机,是以迟迟听不到第四声开炮。

巴尼护着烛火奔回船腰。培根船长高喊口令,大部分船员都聚在甲板,有的忙着调整帆索。巴尼一溜烟跑到舱梯前;这是一段有檐的舱口,通往下层甲板。他举着蜡烛,匆匆爬下梯子。

炮手已经打开炮窗,解开平时用来固定火炮的绳索;开炮后,在后坐力之下,轮子会带着沉重的炮架向后移动。解开绳子之后,凡是有心的船员,走过炮甲板时都格外小心:要是开火时站在炮管后,很可能受伤致残,甚至毙命。

每尊炮旁边都摆着一只箱子,备着开炮所需材料:装火药的有盖皮桶;一堆填絮;三股棉绳编成的火绳,浸过硝石和碱液;用来推炮进膛和清理炮膛的工具;再就是一桶清水。装弹丸的大箱子和火药桶则放在甲板中央。

一门炮配有两个炮手,一个负责用长柄勺舀火药;火药须得和弹丸重量一致,不过有经验的炮手懂得随时调整。另一个负责装弹丸,并塞入填絮充填。

不出几分钟,右舷大炮全部准备就绪,巴尼举着蜡烛,依次点燃火绳。大多炮手都把火绳缠在所谓的火绳杆上,就是一根一头分叉的棍子,拿着它对准火门,身子离得远远的。

巴尼从炮窗向外张望。飞鹰号侧面迎着猎猎东风,船速八九节,而西班牙帆船在半英里外紧追不舍,逼近右舷。

巴尼耐心等待。以现在的距离,可能击中盖伦船,造成轻微损伤,总之不能物尽其用。

敌船船头正对飞鹰号,威猛的舷侧火炮利用不上。接连两声炮响,威力不比之前,想必点的是前甲板的火炮,不过两枚弹丸都没击中,先后掉进海中。

但他们速度快,眼看着就要逼近飞鹰号,然后掉转九十度,发射舷炮,那样一来,飞鹰号只怕凶多吉少。培根船长究竟有什么打算?八成那个老糊涂根本没个主意。巴尼极力压抑心中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