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2 1559—1563年(第50/68页)

伊格纳西奥核点过,冲阿方索一点头。

培根站起身,准备走了。

阿方索却说:“您继续卖奴隶前,请先把恐吓信写好。”

培根一耸肩。

巴尼皱起眉头。西班牙是礼仪之邦,不喜欢举止粗野之人。巴尼生怕培根拂了阿方索的情面,让谈判功亏一篑。毕竟,他们身在西班牙辖区。他于是客气地说:“多谢您盛情款待,阁下好意,令我们荣幸之至。”

阿方索大手一挥,表示送客,伊格纳西奥引他们出去了。

巴尼自在了一些,但拿不准是不是能高枕无忧了。可另一方面,他又对贝拉念念不忘。不知道她嫁人没有,有没有相好。他估计贝拉约莫二十岁,也许小一点,不过黑皮肤的人容易显年轻。他心急火燎地想打听她的事。

两人走到广场,巴尼对培根说:“船上得买点朗姆酒——快喝完了。不如就去那个姑娘——他侄女——贝拉家买吧?”

船长可没那么好骗。“去吧,你个风流鬼。”

培根先行返回飞鹰号,巴尼则去了先前见到贝拉现身的门廊。除了材料是木头,这房子和卡洛斯·克鲁兹在塞维利亚的家风格相同,都是中央拱券通到院子,典型的工匠之家。

巴尼嗅到一股土腥味儿,知道是糖浆。这是甘蔗二次煮沸产生的黑色糖液,有苦味儿,是朗姆酒的主要原料。院子一侧排了一只只大木桶,估计气味就是那儿飘出来的,院子另一侧摆着一些小木桶和空瓶子,想来是装朗姆酒的。院子尽头长着一片小小的莱姆果园。

院子中央摆着两只大槽,其中一个是齐腰高的方形木槽,木板间的缝隙填实了,槽里盛满了黏稠的液体,一个非洲人正用大木桨翻搅。液体散发出做面包那种酵母味儿,巴尼猜想这是发酵用的。木槽旁边支着一口铁锅,下面生火,烧锅上的锥形盖子伸出长长的壶嘴,黑色液体顺着壶嘴滴到桶里。看样子发酵液在锅上蒸烧,就酿出了朗姆酒。

贝拉正站在酒桶旁,弯腰嗅气味。巴尼定睛望着她,钦佩她这份专心致志。她苗条而结实,四肢有力,显然是经常搬运木桶。巴尼看她前额凸出,不知怎的想起埃布里马,心血来潮,用曼丁语问:“I be nyaadi?”意思是你好吗。

贝拉吓了一跳,转过身。见到是巴尼,她平静下来,说了一连串曼丁语。

巴尼用西班牙语说:“抱歉,我其实不会说,只是在塞维利亚的时候跟一个朋友学了几个词。”

“母亲说的是曼丁语,”贝拉也用西班牙语说,“她已经不在了,你刚才吓了我一跳。”

“对不住。”

她打量巴尼,若有所思。“大多欧洲人连几个非洲语词都懒得学。”

“父亲从前教导我多学说别的语言。他常说这比往钱庄里存钱还有用。”

“你是西班牙人?看你那把红胡子倒不像呢。”

“英格兰人。”

“英格兰人我倒是第一次遇到。”她提起脚边的木桶,又嗅了嗅,接着把里面的酒都泼在地上。

巴尼奇道:“这酒有什么不对劲?”

“最先蒸出来的必须倒掉,是有毒的。其实也可以收起来留着擦靴子,不过总有个笨蛋要偷喝,结果送了命。所以我干脆都扔掉。”她伸出一根纤细的手指,在壶嘴儿上抹了一抹,凑在鼻子底下闻。“好了,”她推过来一只空桶,兜在壶嘴底下,这才面对巴尼,“你是想买酒?”

“是,有劳了。”

“跟我来吧。我来告诉你最妙的喝法。”

贝拉领着巴尼走到院子尽头,伸手采摘淡绿色的莱姆果子,让巴尼接着。巴尼像着了魔,目光离不开她:她举手投足都是那么自然优雅。贝拉见他捧了十一二只果子,这才不摘了,说道:“你生了一双大手。”她又仔细瞧了瞧。“不过有伤疤。怎么回事?”

“烧伤,”巴尼答道,“我原来在西班牙军队里当炮手。这活儿就像当厨子,轻微烧烫是家常便饭。”

“可惜了,弄得手怪难看。”

巴尼笑了。贝拉说话毫不客气,但他喜欢这份爽快。

他跟着贝拉进了屋子。客厅地面是压实的泥土,看得出家具也是自家做的,不过屋里插着九重葛,摆着色彩鲜艳的靠垫,一派明亮温馨。看来没有男主人:角落里没有靴子,钩子上没有挂剑,也没有插翎毛的礼帽。贝拉指了指简陋的木头椅子,巴尼坐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