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义和团与八国联军之乱的终极启示(第6/12页)

“行。如果要成佛,你不要喂狗嘛,可以去动物园喂虎——‘舍身饲虎’以成佛。”(《贤愚经》)

“从小三观不正,有特殊癖好的人行吗?”

“行。不要滴蜡,你先燃指供佛……”

“好吧,那我是犯过罪的,杀过人的,总不行了吧,哼哼?”

“行。大哥您成佛比别人还方便些啊——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以上是为了证明佛门到底有多“广大”而举的一些极端例子,其实对于中华大地众多的普通大众来说,“成佛”离他们其实还是很遥远的,但佛教又有一个很贴近他们的东西——菩萨保佑。相信大家已经发现了,正是由于几千年来“正统思想”过于顽固,基本上外来的任何思想、理论或者宗教在中华大地的传播都不能带有固有的“原则和傲慢”,都必须要放下架子,主动走向大众,搞点与大家的传统观念暗中契合(通俗易懂)、令人向往(有利可图)又易于口口相传(方便省事)的东西(符号),比如佛教,它是“菩萨保佑”;道教是“长生不老”;儒教看上去很正经,实际上也是抓住了人们想成名的心理——“人人皆可为尧舜”。没办法,所谓“超级符号就是超级创意”。

应该说,在《中华传教史》里,利玛窦对中国社会是有着深刻的了解的,他那两个原则并不是随随便便就提出来的,他也并不是被“中华文化俘虏”而有“叛教”嫌疑。用我们现在的话来说,他正是把基督教当作了一个需要在大清这个广阔的市场进行传播的“产品”。他们不远万里来传教,就相当于我们“去跑业务”,难道就不应该对“客户”的具体情况照顾得周到一点吗?因为这个,利玛窦才提出了不与官方正统思想相冲突,以对大清百姓有实际好处的“科学”和便于传播的“文艺”作为传教的“符号”,他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获得更好的传教效果,希望基督教能够取代佛教成为中华民族最广泛的信仰。只可惜,那些远在万里之外的教廷人士实在是很“官僚”啊。

而连利玛窦也没有想到的是,教廷禁止清国教民祭祖和祭孔,也大大地惹火了朝廷。几千年以来,历代的王朝表面上只有“思想”,而没有“国教”,其实无论哪个王朝都有一个没有说出来的“根本大教”——礼教。

对于专制王朝来说,最根本的就是确定并保障统治的等级秩序,而礼教就是把宗教、法律、教化和风俗等都混在一起,作为“朝廷王法”之外的思想武器来确定和保障等级秩序。历朝历代虽然没有一个专门的部来管外交,却基本都有一个专门的部(礼部)来管“礼仪”。于是,“礼仪”这个词也成了王朝时代给人印象最好的一个词(王朝教化的结果)。事实上历朝历代教化的“礼仪”与我们经常理解的“文明礼貌”实在是两码事儿,王朝的礼仪就是“规矩”,就是条条框框,你只能站在那个框框里面,“不讲礼”不行,那是逆臣贼子;而讲过分了竟然也不行,王朝专门为这种“讲礼”过多的人创造了一个字——淫。兄弟你愿意别人说你“淫”么?

不仅方式规定了,连火候都有规定,王朝所教化的“礼仪”的确是禁锢头脑、僵化思想的另外一大利器,因为它是面向所有人的,又是一代传一代潜移默化的,所以还远超八股文的“功效”,用鲁迅先生总结的那句话来说就是:吃人的礼教!

而既然是专制王朝维护统治的利器,那么必然为王朝历代统治者死命维护,这和他们个人喜好没有关系,而是他们不得不做出的选择。康熙皇帝在宫廷中深受传教士们带来的“科学知识”的影响,喜爱近代的天文、地理、数学等,多少具有一点“世界性眼光”,由于“科学知识”是基督教带给他的,他甚至还写过希望皈依基督教的诗句(“我愿接受神圣子,儿子名分得永生”),南怀仁相信康熙会成为历史上第一个信奉基督教的中国皇帝(“东方的君士坦丁大帝”)。

然而,康熙首先是大清皇帝,是专制王朝的皇帝,他作为大清朝的最高统治者所能够接受的,仅仅是那种不会破坏王朝的统治稳定的“利玛窦式基督教”,当教会内部的“礼仪之争”波及大清,要撼动专制王朝的统治基础“礼教”时,禁止传教就是必然的结果。

接下来的事实,证明了这一点。

又过了六十年,到了1704年(康熙四十三年),教会内部的“礼仪之争”终于争出了一个最终答案,罗马教皇颁布教令:严禁清国的基督徒祭祖祭孔,并勒令在大清的各教堂摘去康熙御笔的“敬天”匾额。两年后,这个教令传到了大清,火冒三丈的康熙立即对在大清的传教士颁布上谕:对凡是不遵守“利玛窦原则”的人一律驱逐出境,不准在大清传教(“自今以后,若不遵守利玛窦规矩,断不准在大清住,必逐回去!”)。“礼仪之争”自此正式由教廷内部的争论转向西方宗教势力与大清朝廷的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