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义和团与八国联军之乱的终极启示(第5/12页)

总之,这一时期的传教士和大清的关系是极为融洽的,因为他们已经打入了高层。然而,就在融洽的关系在继续时,教廷内部却对“利玛窦原则”有了看法。他们认为,按照这种方式传教严重影响了基督教的纯粹性,特别是中国人好“讲礼”,把祭祀祖先和尊孔子为圣人当作传统,这就严重动摇了基督教最根本的教义“上帝是唯一的神”,这种“原则性问题”是不能够妥协的。于是1645年(顺治二年),罗马教廷在内部批准:禁止大清的基督徒祭祖和祀孔,反对“利玛窦原则”派占了上风。以这个禁令为起点,教会内部关于如何向中国传教的“礼仪之争”正式开始!

用我们现在的话来说,教廷的这个做法实在是“太官僚”了,利玛窦以他的亲身经历为后世的基督教传教士定下规矩,自然有他的道理,其实并不是一味妥协,而是为了解决在中华大地传教的首要问题——本土化。

为什么基督教一到中华大地就要碰到“本土化”问题?这是因为中华文化的核心——儒家思想对中华民族有着根深蒂固的影响,而老百姓头脑中的儒家思想又是一种与现实联系得比较紧密的“世俗化”的思想,用另一句话来说就是带有一点“功利性”。或许正是因为跟百姓们的现实生活联系紧密,中华文化如此根深蒂固又特色鲜明,以至于外来者提到“中国人”时,他们想到的不是一个种族的概念,而是一个文化的概念。中华文化对外来思想文化甚至是宗教的改造和同化能力都是非常强的,比如犹太教是世界上最牛的宗教之一,它在对外的传播过程中都是独立的,犹太人走到哪里都保持了他们民族的独立性,唯一的例外就是来到中国后。大约在宋时,犹太人来到中国,由于他们的饮食禁忌和回族相近,宋朝人误以为是回族的一支,称他们为“蓝帽回回”——而后来,这支在中国的犹太人真的被同化,最终变成回族一支。

当然,这种“本土化”的过程又是比较复杂的,我们还是拿佛教来举个例子吧。

佛教从印度传到中华大地时,一开始就面临着严重的困难,因为它的原旨教义和儒家思想严重对立。比如佛教宣扬“众生平等”,但百姓头脑中其实是很讲究尊卑贵贱的,大人就是大人,咱老百姓见了官自动矮三分,这个规矩糊涂不得,一糊涂就有可能在现实中给自己招来祸事。

再有,佛教的原旨教义要求修行者离家出走(出家),剃个发,断了结婚生子的念头。而百姓们却把家庭伦理看得比什么都重,所谓“父母在,不远游”“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要是不结婚生子,那不仅是问题,还是罪过。更加难办的是,佛家弟子是不拜任何凡人的(包括皇帝),他们只拜佛,这与不论任何人见了皇帝就得下跪的传统怎么协调?

最后的结果是传到中土的佛教做出了让步,当然这种让步是相当灵活的,比如结过婚、不出家的也可以信佛,这种人称作居士。至于你成了佛家弟子还要跪拜皇帝,那就拜呗,你只要在跪拜之时在心中默念一句:皇帝啊,您是未来佛!所以我拜的还是佛啊——就可以了。

也就是说,为了传播的需要,佛教接受了中国人传统观念中最核心的“忠孝”观念,扫除了进入中土市场的主要障碍。中土人口众多,也就是说,潜在的信徒很多,市场前景广大,为了开拓这一市场,佛教先以“自我改变”消除了对立,大家认为这很厉害吧,但这还只是“本土化”的第一步。

因为接下来,佛教甚至对与中国传统观念并没有冲突的教义都做了某些调整和改变。比如按照原旨教义,并不是随便哪个人都可以信佛的,能信佛的只能是特权阶层的人,有权供佛、修筑寺院传播佛教的也只能是特权阶层的人,而这些人必须严守清规戒律,不做邪恶之事,按照一定的程序修行,可能(不保证)你会涅槃“成佛”。

但面对中土广阔的传教“市场”,传到中国的佛教迅速调整了,无论是信佛还是“成佛”,它都不搞特殊、不搞歧视、降低门槛,人人可信佛,人人也可以“成佛”。总之,传到中土的佛教不拒绝一切“弟子”,不放过每一个“招收对象”,正所谓“佛门广大,普度众生”。

有的地方喜欢搞性别歧视:“男生可以,招收女生吗?”

“行。我们这里有善男信女,和尚尼姑,也有女菩萨。”

“天天就想着喝酒吃肉,按照身体的本能实在是守不了清规戒律的人不行吧?”

“行。参考智深同志。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

“工作压力太大,万念俱灰,不想活了,想把自己拿去喂狗的人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