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顶戴花翎下的面孔(第38/46页)

仓促迎战的联军立即在车站的建筑物上架起机枪,向急促奔来的帝国骑兵射击。在密集子弹的打击下,帝国骑兵的冲击队形被打乱,骑兵们躲开正面的射击,开始转向联军的右翼。右翼是德军的阵地,帝国骑兵的冲击波刚刚被德军遏制,跟随骑兵而来的步兵和义和团的农民们就冲到了阵地前,于是没有任何喘息,双方进入了肉搏状态。帝国骑兵的骑术高超,但是肉搏时的剑术却在西方人之下,在拼杀中不见优势。联军争取到在建筑物上部署阻击火力的时间,尤其是多挺机枪的架设完毕,给帝国的骑兵造成很大的杀伤。帝国步兵无疑是勇敢的,但是,车站四周的地形极其平坦,没有任何可以掩护前进的障碍物,联军的火炮异常猛烈,帝国步兵的冲击也开始受阻。这时,义和团的农民们超越了帝国步兵开始成为前锋,在如雨的枪弹下,年轻的农民成片地倒下,他们永远地“睡”在了帝国北方的田野之中。

参战的联军官兵有这样的回忆:

这场战斗非常艰苦,中国士兵装备有新式毛瑟枪和门立式来复枪,但他们只是随意开火,否则联军将损失更大……义和团也装备了同样精良的步枪(显然是由清帝国政府提供的),但幸好他们并不会使用,他们的枪打得太高了,明显不习惯使用瞄准器,因此火力太高而未对联军造成严重伤亡。如果这支军队的训练也像其装备一样精良的话,联军的装甲车队将根本不可能逃脱。((英)萨维奇·兰德尔:《中国与联军》。)

两个小时之后,战斗以“中国军队和义和团纷乱地退却”结束。双方阵亡的统计是:中方阵亡约500人,联军阵亡6人。

当天,西摩尔不敢再迟疑,立即将部队以乘火车的形式撤退到杨村。到达杨村之后,他发现通往天津的铁路已经再次被义和团破坏。西摩尔没有修复的时间和勇气了,于是命令部队放弃火车,沿着运河水路继续撤退。

19日下午,西摩尔的联军开始从水路撤退。从这一天起,他们的噩梦开始了。

联军刚刚离开杨村车站,身后就燃起了大火,义和团把联军乘坐的带有50节车厢的火车全部点燃了。

联军只抢到了四只小船,船上载满了辎重和伤员,其余的所有官兵一律步行。由于北运河水浅,河道狭窄,行船只能靠人力岸上拉纤,于是联军的官兵们还要充当纤夫。

沿着帝国古老运河的两岸行进的是一支狼狈不堪的洋人们的队伍。没有食品和水,饥饿和疾病令每一个人都露出绝望的神情。军装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满脸血污和泥土,黄色的头发蓬乱肮脏,蓝色的眼睛暗淡无光。在军官们的催促下,粗大的纤绳勒在士兵们的肩章上,他们伏着身体,艰难地行进在中国泥泞的土地之上。一切幻想都破灭了,现在只能听任命运的摆布,最好的结局是活着逃离这片国土。然而可怕的是,义和团的攻击又开始了,一次又一次,规模大小不一,但给联军官兵带来的恐惧和焦躁是一样的。沿着北运河两岸,几乎每隔一公里就会出现一座中国人的村庄,而每一座村庄都会成为联军官兵们魂飞魄散的鬼门关。这些村庄周围有一望无际的青纱帐和纵横交错的沟渠,打那里面,不一定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冲出数量不等的中国农民,他们杀声震天地扑来,联军官兵们几乎每走几步,就要被迫展开战斗队行进行抵抗:

沿河散布着许多有树的村庄,几乎每一个村庄都被义和团占据着。由于有高大的有土墙的房屋,树木丛生,而且四处全是无树地区,是很容易防守的。我们得到的第一个教训是:攻击不防守一定得准备多损失掉四五倍才行。我们必须携带机枪和轻型野战炮参加战斗,因为义和团有散炮、六磅炮、机关炮、大型土炮、抬枪,而且经常有防御工事保护着。(璧阁衔:《在华一月记》。)

中华帝国军队的骑兵和炮队一直跟随着撤退中的西摩尔联军的左翼。令联军们奇怪的是,帝国的军队从此没有进行过一次直接的冲击,而采用的是与义和团的农民们没什么两样的骚扰战术。每当联军受到义和团的进攻而停止下来阻击的时候,帝国军队就远远地开炮射击,炮弹在联军的阻击阵地上爆炸,伤亡时刻在发生。联军派出小分队向帝国军队的炮兵阵地冲击,帝国军队跑了,转眼间便没了踪影。但是,不一会儿又出现了,等着义和团进攻时再发射炮弹。

联军的官兵们在运河里无论捞到什么都往嘴里塞。“由于战争和饥荒,这条河里流淌的不是清澈的河水,而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们把捞上来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在行军锅里随便地煮一下,无论死猪或者树叶子,然后连最难啃的骨头一起全部吞到肚子里。伤员和病员越来越多,拥挤在没有任何治疗设备和药品的烈日下的小木船上。最后,联军开始杀军马充饥,而矛盾是,军马被杀,辎重就得扔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