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南朝察举之复兴及其士族化(第11/12页)

……据臣所见,今之国学,即古之太学。晋初太学生三千人,既多猥杂,惠帝时欲辨其泾渭,故元康三年始立国子学,官品第五以上得入国学……然贵贱士庶,皆须教成,故国学、太学两存之也,非有太子故立也。然系废兴于太子者,此永明之巨失也。

据此可知,《通典》“国学、太学两存之可也”一句,系因杜佑误解史文而增删史料所致。曹思文原语为“故国学、太学两存之也”,无“可”字;且所言为西晋之事,本非南齐之制。曹思文之奏议原为国讳废学而发。时人或以为国学本为太子进学而立,故旧帝驾崩、太子登极后,便应废止。而曹思文认为,今之国学与古之太学为一事,都是为了教成人才;西晋国学太学两存,仅仅是为了区别士庶。国学本非为太子而立,亦不当因太子而废;汉魏皆不因国讳废太学,今亦不当因国讳废国学。由此,反可证明南齐并无国学、太学两存之事。如当时别有太学,曹思文何不径引当时之太学以为言,反以“古之太学”为证,且称“今之国学,即古之太学”呢?因此,《通典》的记叙是错误的,不足为证。 “江左无两学”之说依然可以成立。

总之,江左之学校,晋孝武帝太元十年以前,有太学而无国学,以后则有国学而无太学。而国学专容贵胄,因此国家教育成了士族的特权。这种情况,直到梁武帝别开五馆之后,才多少有了改变。

【注释】

(1)关于南朝及北朝察举的有关问题,还请参看唐长孺:《南北朝后期科举制度的萌芽》,见《魏晋南北朝史论丛续编》。

(2)南朝五官及左、右中郎将,于诸史《官志》之中已列于军职将军与校尉之间,而不列于光禄勋属官之内。南朝极少见任散郎之官者。《南齐书·王琨传》:“宋永初中,武帝以其娶桓修女,除郎中,驸马都尉,奉朝请。”此“郎中”或为散郎,但更可能是“员外郎中”,即员外散骑侍郎。据《宋书·礼志》五:“太中、中散、谏议大夫,议郎、郎中、舍人,朝服,进贤一梁冠,秩千石者两梁。”此类官当属光禄勋。但此时之散郎大约已相当微末,很可能有职无人。又《隋书·礼仪志》记梁陈之制,“太中、中散、谏议大夫,议郎、中郎、郎中、舍人,朱服,进贤一梁冠”。是梁陈仍有散郎,但又由朝服变为朱服。据《宋书·礼志》五,宋后废帝元徽四年,司徒右长史王俭议公府长史应服朝服,语称“按《晋令》,公府长史官品第六,铜印墨绶,朝服,进贤两梁冠。掾属官品第七,朝服,进贤一梁冠。《晋官表》注亦与《令》同。而今长史、掾属但著朱服而已,此则公违明文,积习成谬。谓宜依旧制长史两梁冠,掾属一梁冠,并同备朝服,中单韦舄,率由旧章”;“主簿、祭酒备服于王庭,长史、掾属朱衣以就列,于是伦比,自成矛盾。此而可忍,孰不可安!”由此可见,朝服高于朱衣。那么议郎、郎中等由宋之朝服,变为梁、陈之朱衣,说明其地位又一次下降了。

(3)“清官”包括哪些官职,因时有异,且可以作广义及狭义两种理解。就狭义说,秘书郎、著作郎、太子舍人、黄门郎等才是公认的起家清官,而员外郎、奉朝请、王国常侍、侍郎等,在南朝还够不上纯粹的清华之位。如《宋书·荀伯子传》:“失清涂,解褐为驸马都尉、奉朝请、员外散骑侍郎”;同书《恩幸传》:“泰始初,军功既多,爵秩无序,(阮)佃夫仆从附隶,皆受不次之位,捉车人虎贲中郎,傍马者员外郎”;“(朱)幼泰始初为外监,配张永诸军征讨,有济办之能,遂官涉二品,为奉朝请”(“品”为乡品,中华书局标点本据《南史》改作“三品”,误);同书《自序》:“(沈璞)除南平王左常侍,太祖引见,谓曰……王家之事,一以相委,勿以国官乖清涂为罔罔也”;《南史·到彦之传》:“(王)晏先为国常侍,转员外散骑郎,此二职清华所不为”;《王奂传》:“奂诸兄出身诸王国常侍,而奂起家著作佐郎。琅邪颜延之……抚奂背曰:阿奴始免寒士”,等等,皆众所熟知之例。而从广义说,人有士庶,官有清浊,衣冠士族习惯的起家官,都可视为“清官”。梁制官有十八班,经制以二品人士为之;位不登二品者别有流外七班,“寒微士人为之”。南朝“凡厥衣冠,莫非二品,自此以还,遂成卑庶”。乡品二品士人习惯上之起家官,即可视为“清官”,而区别于寒人之“浊官”。所以南朝形成了“二品清官”的概念。庾元威《论书》:“近来贵宰,于二品清宦进,不假手作书。”又《南齐书·张融传》记其为尚书仪曹郎,“罚干钱敬道鞭杖五十,寄系延陵狱。大明五年制,二品清官行僮干杖,不得出十。为左丞孙缅所奏,免官。”是尚书郎为“二品清官”。而《宋书·江智渊传》:“元嘉末,除尚书库部郎,时高流官序,不为台郎,智渊门孤援寡,独有此选,意甚不说,固辞不肯拜。”“台郎”属“高流”不为者,不是狭义的“清官”;但从广义说,它仍是二品士族的起家之选,也属于“二品清官”。“清官”的“清”的程度,又互有差异,且因时而不同。《隋志》:“诸王公参佐等官,仍为清浊。”这是因为流内流外,都有参军,清浊因府主身份而定。王国侍郎亦是如此。流内二品人士为之者,即可视为清官。由驸马都尉、奉朝请、员外郎起家之颍川荀伯子,由王国常侍起家之琅邪王晏及王奂诸兄,皆出盛门,决不得谓“寒微士人”。他们之“失清涂”,乃是就未能获得秘书郎、著作郎等更为清华的起家官而言的。但员外郎、奉朝请、王国常侍等,亦不得谓浊官。南朝士族特重起家之职。虽然也有少数寒人因缘时会,阶身员外郎、奉朝请等,但他们一般很难由之起家。刘宋秋当、周纠官至员外郎,便自以为可以跻身士流;这反映员外郎仍是一身份标志。但他们仍为名族张敷所轻,不与同坐以为贬抑。《隋志》所记三公令仆子之起家官及其他起家官,大抵是二品士流起家之选,广义上说,都属清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