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媚娘瓮中捉鳖,李贤暗动杀机(第7/12页)

好在大唐的将士没让他着急太久,两月后鄯州传来捷报,刘审礼所部先锋军与噶尔赞婆军在龙支(今青海民和)遭遇,一战而胜杀敌数百;赞婆仓皇败走,所有侵扰大唐边境的吐蕃部队尽数溃散西逃。露布送入蓬莱殿时已是傍晚,李治后背扎满了张文仲的银针,正服用明崇俨的“仙药”,听闻旗开得胜差点儿带着针站起来,当即命宦官传谕中书,嘉奖将士、鼓励再战,誓与吐蕃一争雌雄。不过随捷报而来的还有份丧报,芮国公、右武卫将军豆卢仁业在征途中染病,逝世于驿所,终年七十岁。

豆卢仁业一生战绩平平,但家族声望很大。豆卢氏出于鲜卑慕容氏,因后燕大将慕容苌投降北魏,拓跋珪命其改姓豆卢。在鲜卑语中“豆卢”便是归顺的意思。这一家族后来逐渐壮大,豆卢苌之子豆卢宁跻身西魏十二大将军行列,是关陇贵族重要一员。豆卢宁之孙,也就是豆卢仁业之父豆卢宽,娶隋朝观王杨雄之女,天下纷乱之际投靠李渊,授封芮国公;仁业之弟豆卢怀让又娶李渊第十九女万春公主,由此成为皇亲国戚,地位更加尊贵。或许因为姓氏中带着归顺之意,豆卢氏侍奉皇家十分乖巧,谨小慎微与世无争,即使李治扳倒无忌、痛惩关陇诸族都没波及到他们,至今这个家族荣宠不衰,豆卢宽以下陪葬昭陵者竟达四人。

李治得报,念及豆卢仁业一生侍奉皇家苦劳不少,追赠其为代州都督,并让其有幸成为他家陪葬昭陵的第五人。媚娘很适时地提出:“老将军死于征途,是不是该给他儿子升升官,以示抚慰?”她早想通了,何必放着河水不洗船?这提议若传扬出去豆卢家必要念她好,多个朋友总比多个冤家强。

“朕只记得他嫡长子名唤豆卢钦望,相貌不俗,为人敦厚,可惜没什么才干,如今也有五十多岁了,在南方当官。”

媚娘却道:“不在乎有没有才干,全看着祖上交情,毕竟他家是咱李唐的老亲,多少照顾一点儿,面子上也好看些。”

李治想了想,不禁点头。确实是这个理,当初为了夺回皇权,以长孙氏、柳氏、于氏为首,多少关陇老亲跟着倒霉?豆卢氏这等既老实又有名望的家族实属难得,何不拿他们做做脸面文章?想至此他以赞许的目光望着媚娘:“那就给他提官,召入长安。还是你想得周全!唉……”这声叹息饱含太多无奈——媚娘啊媚娘,你何等精明能干?怎么说退就退了呢?或许真是人一老就变脾气。你争权时我闹心,如今不争了我更不放心,左右不舒服呀!

媚娘却不管他想什么,接着道:“前几日张大安不是上疏称东宫詹事丞开缺吗?索性让豆卢钦望补这个官,辅佐贤儿吧。”

李治闻听此言脸色倏然阴沉,隔了半晌才道:“贤儿府里的良士够多了,听说他还结交一些年轻才俊,甚至包括一些太学,这么多人帮衬还嫌少?张大安不愧是东宫出身,处处偏袒他,真是多此一举。别让钦望去东宫了,给哲儿当属官吧。”

“嗯,也好。”媚娘表面沉默心内狂喜——无论如何猜忌,雉奴从未吐露过半句指责东宫之言,现在终于忍不住发牢骚了!

李治又把那份捷报拿起来,就着恍惚的烛光,忍着头晕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嘟嘟囔囔道:“此番西征精兵尽出,纵不能攻灭吐蕃、生擒噶尔兄弟,也可杀杀他们的锐气,使之不敢东窥。眼下还有两件要事,新罗悖逆不可不讨,封禅嵩山不可不行。”金法敏玩弄手段让大唐吃了亏,这口气他始终难平;诸国君长已到长安,封禅作罢便是失言——说穿了,李治考虑的还是自己作为“万邦之主”的面子。

媚娘微然一笑,搪塞道:“眼下只是区区小胜,怎知何时才能大功告成?考虑这些太早,还是好好养病吧……该起针了吧?”

两位医官一直在旁伺候,明崇俨自从受封谏议大夫越来越热衷听天皇天后议论朝政。张文仲却是个本分人,不掺乎政务,可差事未完又不能走,便装作收拾药匣,把东西拿出来放进去,反复折腾着,听媚娘问起总算长出一口气,过来把李治背上的针拔了,又道:“天色已晚,陛下该休息了。”

李治把捷报往案上一掷,苦笑道:“成天除了灌药就是睡觉,朕简直成废物啦!”话虽如此他还是起身进了寝殿——再着急也没用,病夫是什么都做不来的,所有的账等病好了再算!

两位医官起身辞驾,明崇俨见媚娘朝自己挤眉弄眼,心知有事,便装作腿麻了,不紧不慢朝外走,待张文仲先行走远,立刻转回来:“娘娘还有何吩咐?”他是因媚娘提携当的官,自然认为门户,天后之言不敢不从。